剧烈的喘息声，小孩的呻吟声，隔着一面帘子传来。

老妇人心中难安，在帘子外来来回回地走着，她忍不住看向秋明月，问道：“他真的是神医？”

秋明月点了点头。

妇人心中稍安。

渐渐地，里面的声音低了许多，过了一会儿，帘子掀开。

老妇人一下往里冲。

药老站在那里，直见妇人冲来，想来是惊吓过度，需要一个怀抱安慰，于是伸出了双手。

老妇人和药老擦肩而过，一下扑倒在床前，盯着床上的小儿。

那小儿依旧面白，却有了生气，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一双乌黑的眼眸。

“阿奶……”

妇人紧紧地抱住了那孩子。

药老伸开双手站在那里，满脸尴尬。

秋明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还不把手收回来，丢人！”

药老这才收回了手。

“丫头，现在该怎么办？”

药老看着哭泣的妇人，戳了戳秋明月的手臂道。

秋明月道：“等等。”

那妇人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便要朝着药老跪下来。

药老连忙扶住了她：“不必如此！”

“多谢大夫的救命之恩。”那妇人道，“不知大夫诊金是多少？”

药老道：“不必……”

秋明月连忙拦住了他：“这孩子的病还没有完全好，需要跟踪诊治一段时间，等诊治好了再算诊金也不迟。只是这孩子的身体不适合颠簸，所以大夫会定时去你家查看。”

那老妇人连忙感激道：“多谢大夫，谢谢大夫！”

药老忍不住对秋明月竖起了大拇指。

高，这丫头实在是高，这样，自己就能有借口接触心上人了。

接下来的几日，药老都会屁颠屁颠地上门，替人看病。

几日过去了，一直没有进展。

秋明月实在忍不住，又跟着药老上门了一次。

“大夫，饭快好了，要不您留下来吃饭吧？”那妇人问道。

药老有些害羞，他一害羞，脑子就不在线：“不了，这饭一看就不好吃。”

秋明月：“……”

等离开了那妇人的家，药老忍不住问道：“丫头，刚刚她怎么不太高兴啊？”

秋明月：“呵呵。”

能高兴就奇了怪了。

“你以后少说话，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应下来就行了。”秋明月嘱托道。

药老点了点头。

又过两日，药老又跑来兴奋道：“按照你说的，她对我的态度一下好多了，我在她家吃了饭，她还送我东西了。”

“什么东西？”

“一件衣袍，她亲手缝制的。”

秋明月仔细一看，药老还真的穿了一件新衣服。

“她说让你明天一起去吃饭，丫头，一起哈。”药老又道。

秋明月应了。

翌日，药老又穿着那件衣袍。

妇人准备了满满的一桌菜，妇人的儿媳和孙儿一起，一行五人，吃了一顿饭。

饭后，妇人突然叫住了药老：“我们是不是见过？”

药老的表情愣了一下。

他突然有些紧张，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秋明月怕他胡说八道，狠狠地掐了他的手臂一下。

药老猛然回神：“是，四十年前，张家村，那个小大夫，你还记得吗？”

妇人陷入了沉思里。

当然记得，那小大夫，总爱给她送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想和他说话，他就红着脸跑开了。

有一次，她生病了，他给她送来奇怪的虫子，被她爹给扔了出去。

后来，她无意中知道，原来那不是普通的虫子，而是一味药。

又有一次，他帮她抬了东西，她本来想请他回去吃饭的，他也说她做的饭肯定不好吃，然后拒绝了。

语气，如出一辙。

那小大夫，总在她面前晃着。

再然后，有一个冬天，那个小大夫突然不见了。

他住的地方，门口都长出了高高的草。

有人说，那小大夫是修真世家的孩子，出来只是历练的，现在回去继承家产了。

再然后，她的父亲为了说了一门亲事，丈夫是隔壁村的。

她出嫁的前一天，她悄悄来到小大夫家，将他家门口的草都拔光了。

她看着眼前的老人，和之前的那个小大夫，渐渐重合了。

这么多年了，这小大夫的秉性还是没有变啊。

两个人走到了院子里。

妇人道：“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你这脾气啊，得改改啊，你说的那些话，你夫人也不爱听吧。”

药老道：“我没有夫人。”

妇人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相信。

药老急于证实自己的说法，连忙道：“可能是我长得丑吧，没人看上我！”

妇人心里想，胡说八道，当年的小大夫长得多俊啊，村里好多姑娘都喜欢他呢。

妇人看着他，又忍不住道：“再早一些，我们是不是还见过啊？”

药老盯着妇人，从她那张苍老的脸上，隐约看到一个明艳的少女。

“很久以前，你救过一个人。”

妇人猛地看向药老，有些久远的回忆，再次清晰起来。

妇人其实出生的时候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的眼睛看不见。

她一直这样。

直到她十三岁那一年，她救了一个人。

后来，那人不辞而别。

但是，她的眼睛却能看见了。

“是你？！”妇人很震惊。

药老点了点头：“是我。其实……”

他心里有些羞涩，还有说不出的羞耻，他不由得回头，就看到那丫头对他比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药老鼓起勇气道：“我被家族救了回去。但是，我一直记得你，想看看你怎么样了，所以就来了张家村。”

两人的缘分，其实早就定下了。

转眼，就五十年过去了，两人再次相见的时候，竟然已经垂垂老矣。

“其实，我……”药老说着，就紧张了起来，‘我’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连忙看向秋明月，只见那丫头的手指指向一个地方。

药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处花团锦簇。

药老像是一下变聪明了，连忙走了过去，将一颗辣椒树拔了起来，直接送到了妇人的面前。

妇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这辣椒就要结出来了。”

秋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