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顾长珏为了救她受伤,正在东宫中疗养,曲长笙当即就拎了时下最流行的瓜果去看他了。
彼时,东宫花开的正好。
淡紫色的花一簇簇的绽放在路的左右两边,透着淡淡的香气。
曲长笙受宫女指引,遥见远处凉亭内,一个纤瘦的身影坐在凉亭之中,身上还披着雪色的披风,望着远处的风景。
而守在他身边的那些宫女正在凉亭下头望着那上头的男人,嘴里不由衷的发出感叹:
“长得真是好俊美啊。”
“如此俊美的男人,怕是过一阵子也见不到了。”
“要是太子殿下能够看看我就好了呢。”
“哎、你不知道吗?这梁宣国的太子殿下,特别喜欢咱们的皇后娘娘呢,他为了娘娘中了一箭,连命都不要了,就连当初的青梅竹马,也就是那个叫乔尔烟的郡主,都给抛弃了。”
“咳咳咳!”
严肃的女音截断了她们的话,两个宫女受惊的转过身,惊见一身绯红色凤袍的女子站在她们的身后。
略施粉黛,头顶凤冠,金色的流苏微微垂下来,刚好落在眉心中央。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
无声的施压、
两个宫女的脸色瞬间吓得惨白,狼狈的屈膝跪地,声音都带了哭腔: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该死!!”
曲长笙瞟了她们一眼,没吭声。
倒是惊扰了凉亭中的男人,他有些惊讶的转过头,那绯红色的身影映入眼中,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旋即就笑了。
仿佛是见到了这天底下最好看的景色,他笑得极为温柔,两颗小虎牙毫不吝啬的露出来:
“长笙?”
顾长珏站起身,速来邪魅冷厉的脸此时此刻难得的开怀:“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
曲长笙收回目光,掩下眼中不悦,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玄月默默的将这两个宫女给弄下去了。
顾长珏从容地靠在椅子上,没有管四周围的异样,双手抱怀,挑起眉梢:
“我还以为赢尘得吃飞醋吃好一阵子才能放你出来呢。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挺大方的?”
“大方?”
脑海中猛然闪过那张阴沉得叫人心尖儿发颤的脸,时沉情有些无力的扶额:“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到底也是你们赢国的神医,我好的可快了。”
顾长珏得意的耸了耸肩,拄着下巴望着她:“你穿这件衣服可真好看。”
长笙一愣,看了眼自己这一身华美的凤袍,其实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却矜持的又抿了抿唇:
“有吗?”
“可惜啊,不是为我传的。”他可惜的眯了眯眼:“要是为我穿的,我肯定会高兴死了。”
“你——”曲长笙脸色顿时青如菜色,抬手就朝着他轻轻打了过去:“你找死可不要带着我一起死啊,我好不容易从赢尘的眼皮子底下出来的,你是不是还想要害死我啊?”
“他不敢!”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顾长珏极为笃定的道:“就是因为有我这种优秀的人抢你,所以他才会有危机感,有危机感,才应该对你更好不是吗?”
“是才有鬼。”
曲长笙翻了个白眼,看他这般生龙活虎的样子,自己心里的疑虑也抵消了不少。
可能真是因为这次大战伤了脑子吧?
明明顾长珏也好好的。
她有些失神。
“想什么呢?”眼前划过一个响指,长笙猛地回过神,把自己拎着的瓜果往桌子上一放:“给你的。”
“这什么?”
“这是西域进贡的水果,咱们这儿可吃不到。”
曲长笙推了推果篮子:“我拿到了,就第一时间给你了。”
“救命之恩就想要这么轻松的报答啊?也太小气了把?”
顾长珏不满的瘪了瘪嘴:“怎么说,也要你照顾我到好才行。”
长笙抬手又想打他,看他这一脸虚弱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住了。
“等你好了,咱们可以出去玩。”她闷闷地道:“前提是你得好利索才行啊。”
“真的?”顾长珏眼睛瞬间亮了:“那我可得赶紧好了。得等着跟你看山看水呢。”
“你想得美,没有赢尘,咱俩哪儿也别去。”
长笙起身瞪了他一眼,准备离开。
玄月却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娘娘,出事儿了。”
能让玄月出现那种表情的,一定是一件大事儿。
长笙与顾长珏拧眉看向她。
经历了这么多事儿,曲长笙也好歹对得起自己这头顶上的凤冠,脸色都没变一下:“何事。”
玄月道:
“皇太后回来了。”
时沉情在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女子就是萧雪意,可是萧雪意是畏罪潜逃按理说是没有胆子再次出现的。
那皇太后还能有谁?
玄月在她思量到之前,说出了结果:
“是先皇的皇后娘娘,时沉姌。”
她心一颤,脑海中猛然闪过一张妩媚的美人脸。
时沉姌?那不就是她梦中的那个女人?
顾长珏同时站起身:“她不是消失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玄月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曲长笙稳了稳思绪,二话没说,下了台阶,踩着翘头履急匆匆的离开了。
太清殿内,弥漫着浓重的檀香。
一身深红色华贵长袍的女子,坐在下座。
一双手虽是上了年纪,却也依然白皙,捧着一盏翠玉茶盏,一双凤眸透过水雾,看着上头的男人。
赢尘身着墨色龙袍,面上无波无澜,但透着一种让人害怕的威严感。
下面的妇人眼波微转,一张红唇在茶盏后面诡谲的勾起,轻轻抿了一小口:
“皇帝,真是长大了。”
这句话里面带着感叹,唯独没有欣慰。
赢尘的目光变也不变一下,全然无视了她。
时沉姌也不恼,手撑下额轻轻地点了点桌面:
“想哀家曾经离开皇宫的时候,皇帝不过才七岁,当时在萧贵妃的手下受尽苦楚,如今,成为一国之君,真是让哀家欣慰。”
“母后才是。”
赢尘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寂静,似笑非笑,语调慵懒:“朕几乎都快忘了母后的时候,母后突然出现,而且同从前并无两样,真是令人惊讶。”
这位妆容精致的女人听出了这皇帝话中的一丝。
上挑的眉峰跳了跳,她不再纠结叙旧:“听说皇帝荒废六宫,只取了一位皇后,相比我那儿媳妇定然倾国倾城,竟然让皇帝如此着迷,我想见上一见。”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声尖细的唱和:“皇后娘娘驾到!!”
时沉姌朝门口看去,一双顶着明珠的翘头履就踏了进来。
大红色的凤袍滚着金边,盘旋的凤与那头上简易的凤冠作配。
时沉姌目光上移,刚巧,与曲长笙四目相对,撞在了一起。
她隐隐有一阵心惊。
这丫头,看起来年纪不大,气势倒是与她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一张脸,不过生得灵气罢了。
她的细眉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却也拿捏好了得体的笑意,刚想打一声招呼,眼前这女人就轻飘飘的从自己的身前走了过去。
她的身上甚至还微微的散发着百合香。
这种隐约的耀武扬威的感觉,叫时沉姌顿时心生不爽。
曲长笙掩下心中惊讶,走到了赢尘得面前:“臣妾参见皇上。”
他们两个人之间是没有这礼数得,但碍于时沉姌在这儿,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赢尘眼眸沉沉,直接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去哪了?”
“去看了顾太子。”
长笙笑靥如花,无视赢尘在那一瞬间脸上的醋意:“顾太子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与他争执不下,就想来找皇上评评理。”
什么东西?
时沉姌听见这种话就很嫌弃的瘪了瘪嘴。
跟别的男人聊故事还有争辩?不是水性杨花吗?
可偏生,对她万般冷脸的赢尘闻言倒是起了兴致:“说说看。”
“就说,一家大宅子里,一个女孩,有两个娘。”
长笙的声音轻柔又好听,却在这一句话落地之后,时沉姌就黑了脸:
“一个是大娘,一个是二娘,二娘对女孩非打责骂,大娘对女孩漠不关心,甚至还在女孩被欺负的时候当戏看,后来女孩嫁了个好男人,两个娘都来找女孩养,您说,该养谁?”
赢尘宠溺而又痴迷的看着眼前的长笙,勾唇浅笑:“你的观点?”
“顾长珏说,大娘二娘都有赡养之恩,应当报答,但臣妾认为,二娘虐待女孩在先,大娘看戏在后,既然如此,就应该两个人都不管,或者,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曲长笙说到这儿,还愤愤的加重了语气:“如此,才算公平。”
赢尘闻言,恍悟的点了点头:“爱妃所言极是。”
他一把搂住长笙的腰肢,将她转过身,面对地下早就已经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时沉姌:
“来,见过朕的母后,这是朕的,嫡母后。”
“嫡母?”曲长笙蹙起黛眉,略有些苦恼的看向底下的时沉姌:“那之前那个被关在监牢里面的太后是谁?”
“那是朕的养母,是父王的爱妃。”
赢尘轻轻拍了拍她的腰:“而这位,是父王失散多年的皇后娘娘,也就是真正的太后。”
时沉姌微微昂首,得意的看了她一眼。
曲长笙看着她这个眼神,没忍住,吭的一声笑了。
“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先皇早就废立的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