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瑾王府。
时沉情沉默的看着缠着自己衣角不放的孩子。
赢尘紧紧抿着唇,小霸王又重新的恢复了以往精力充沛的样子,尽管现在他的脸色仍然有些不佳:“我也要跟你出去。”
“我要去外面,你身上的病还没好,怎么跟我走?”时沉情一脸嫌弃的回绝了。
但这孩子十分执幼:“你带着我,我乃是瑾王小世子,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亏待你的!我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府里了。好不好?”
时沉情稍微的掂量了一下。
的确,如果她自己独自一人前往雕木坊,说不定那些人不会认她,要是她带着赢纣的孩子去,说不定就行了呀。
“好吧。”她终于松口:“我虽然愿意带你过去,不过你要记住,永远都不许多说话。”
赢尘眼睛亮了亮,满脸欣喜,重重点头。
不多时,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牵着一个梳着包子头的小男孩,晃晃悠悠的出了王府。
而他们的身后,也默默跟着一列便衣侍卫,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就往闹市里面去了。
雕木坊,是皇城中有名的木匠坊。
可打柜子,打玩偶,打床,生意红火不说,且物美价廉。
门口站了一个笑呵呵店小二,招呼着客人进去定产品,从外面的隔层,可以看见那些沉默寡言的老师傅们在那里做工。
时沉情抱着赢尘跨入了澜清坊,店小二连忙迎上来:“客官想要定什么?家具还是其他?”
“我想向您打听一个消息。”
时沉情将这个木偶给他看了一眼:"这个木偶出自哪个老师傅之手?我想要见一见,有些新单子,想麻烦他定一下。"
店小二定睛一瞧,笑了:“是白师傅的手艺,他就在里面,隔间走,第三个,你要打了招呼再进去,白师傅脾气有点不好。”
“多谢。”
时沉情给了那些个侍卫一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跟上来。快速的抱着赢尘到了三个隔间。
这第三个隔间的地方安排得很是巧妙,头两个隔间是挨着的,然而这件隔间几乎都要将外面的那些喧嚣隔绝,跨过了整整一个长廊。
能够清楚的听见里面雕刻木制的声音。
她轻敲了敲门:“您好,白师傅在吗?”
声音一顿,沉默半晌,传来了极为低沉的应答声:“何人?何事?”
“有个木偶,想给您看看。”
时沉情将门打开一条缝,把木偶递过去:
“这个是您做的对吧?”
良久的沉默过后,这个人伸手接过了木偶,时沉情稍微等了一会儿,门被人拉开:“请进。”
沉情跨入房中,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跪坐在垫子上:“请坐。”
时沉情同赢尘一起坐下。
这间房子十分简朴,没有过多的装饰,皆是他自己亲手雕刻的还没有打上漆的木偶,白师傅的桌子上摆了大大小小的玩偶,看得赢尘眼睛发亮。
白师傅生得清秀,小眼白肤,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指有一层薄茧。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赢尘:“小公子想要玩吗?”
赢尘的眼睛亮了亮,摇了摇头。
“我不会随意拿人家的东西,没礼貌,也轻浮。”
白师傅闻言轻笑一声,有些冷淡的神情中夹杂了些许的柔和,看着时沉情:“公子家教有方。”
时沉情一愣,就知道他误会了,也不想解释:“我是想问问这个木偶是谁来定制的。”
“公子问我?”白师傅闻言挑起眉梢,意味深长的看了身边的赢尘一眼:“这木偶,不是公子来亲自给自己的儿子定制的吗?”
“……”沉情只好道:"这孩子的爹爹不是我。"
白师傅脸上的笑容有些凉,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没有办法了,请恕我不能够透露客人的事情。两位请回吧。”
沉情吃了瘪,想再坚持一下不想要走,而白师傅却从座位上面站了起来,主动请离他们。
时沉情眉心紧皱,坐在垫子上按着赢尘一动不动:
“白师傅,眼下情况紧急,你好好看看我身边的这个孩子,他长得像谁,他是我随随便便就能够蒙骗带在身边的人吗?”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有没有错,但是又不能以身犯险。
不能透漏出半点蛛丝马迹。
还需要拼命的暗示这个人跟自己之间的关系,这事儿还是有点难的。
尤其是当这个男人诡异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时候。
白师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目光森然,半晌,他微微一笑,对着赢尘道:“小公子能不能在这等等我?我们去去就回。”
赢尘不放心的看了时沉情一眼:“你确定你不会对她做什么事情的吧?”
白师傅温柔的点了点头。
“确定。”
赢尘眉心紧缩:“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是对她做了点什么,可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小小年纪,一张脸还没有张开,就已经有隐隐的气势在里面了,引得白师傅莫名的慈爱一笑,点了点头:“请您放心。”
说罢,他起身离开了房间。
时沉情抬腿跟上。
雕木坊中,弥漫着浓浓的木制味道,不过分呛鼻子,反而是一种木香,二人他在长廊之上,底下的木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吗,一直到走廊的尽头。
白师傅打开门,分明是白天可是里面的房间就是黑漆漆的一片:“请。”
沉情不禁攥紧了自己衣袖中携带的一把精致匕首,抬脚跨了进去。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唯一的光线,她缓慢而警惕的将自己的匕首给掏出来,忽然,身后传来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
“你确定要拿着那把匕首来跟我斗?”
沉情脸色乍变,动作迅猛的将匕首抽出,欲将匕首转身卡在他的喉咙上,然而这个男人手法更快,在她还未等反应过来之几猛地打向了她的手腕,将她的匕首反手捏在自己的手中,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
冰凉并且带有轻微刺痛的匕首抵在她的喉管上,沉情微微昂起下颚,不适的皱紧眉头。
“就这点本事?”
男人的声音压低在耳畔,叫人不寒而栗:“说,是谁派你过来的,你又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这个地方?是何居心?”
果然。
这个人跟赢纣有交集!
时沉情心中虽然笃定,但是在没有真正确定之后,是绝对不能够说出来的:“我是受一位大人所托。至于这个人是谁,白师傅是不是应该也自报一下门户?”
“哼。”白师傅冷哼一声:“你少来这种花样,说,是不是瑾王爷派你过来的,你这信物都是从何而来,是不是有人故意让你过来来打听情况的,你若是不说干净,我今日就把你杀了。”
时沉情倒抽一口冷气:“干嘛干嘛?你问我这么多的问题我怎么一一回答你啊,你心爱你把你的刀子放下来行不行,你明明靠看得出来我的功夫不如你,有必要这么警惕的吗?”
白师傅眯了眯眼睛,猛地将时沉情推向前头,那匕首险些就要划破她的喉管,时沉情心有余悸的捂着自己的喉咙,迅速的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是受瑾王爷所托才能来到这里。”
白师傅听完了时沉情描述,脸色微变:“王爷现在怎么样,人还好吗?”
“你放心吧,他好歹是一个王爷,虽然在皇宫里面守卫森严不好出来,但是我既然能够得到消息来到这里,也算是有一线生机,你说对吧?”
白师傅闻言,紧皱的眉心微微松散开来,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一些警惕的看着时沉情:“我如何能够相信你说的话就是真的。”
时沉情耸了耸肩:“真的假不了,你若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大内监牢问,像是白师傅这种杀手,夜闯皇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的。”
白师傅白了她一眼,见她这般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是不像是赢纣身边会待着的那种人。
但是她依然能够顺着这个木偶找上门来,那也就说明了她的确是受王爷所托,虽然在性格方面看起来有一点点的不靠谱,但是脑子应该还是够用的。
“既然如此。”白师傅终于放松下来了警惕:你可有什么主意?”
“我来此就是想要跟你们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机会将瑾王爷给救出来。”时沉情问。
白师傅略微的想了一想,没说话。
时沉情眯着眼睛,看都不知道出在自己身边什么位置的白师傅,忍不住吐槽道:
“白师傅你能不能把蜡烛点燃?我不像是你们习武之人,在黑夜里面也能看的见东西,我多多少少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的。”
白师傅略有些不耐烦的朝着时沉情看去,二话没说,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时沉情这才看到这男人站在自己的身后,分明是一身朴素得不能够在朴素的样子,却是赢纣暗中的帮手。
赢纣也算是挺会隐藏的了。
白师傅沉默的看了时沉情片刻,将自己手中的或者自给蜡烛点燃,时沉情这才发现这里面堆积了很多的木制品,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库房。
“我也要多谢你来给我们送来消息。”
白师傅说:“我早就得知了王爷被人抓起来的事情,所以我从一开始也很着急。但是皇宫戒备森严,想进去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既然你现在拿不准主意,回去我会好好想一想,你只需要等待我的消息就好了。”
时沉情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白师傅轻轻颔首,从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了一个木牌:
“你这次来,就当是给小世子安慰定制木偶来的,这种木牌,就是去自己的东西的信物,你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拿着木牌给店小二看就行。”
时沉情收了木牌离开,赢尘依然乖巧的跪坐在垫子上,桌面上摆设的木偶纹丝未动。
他看到门打开来,双眸发亮,不过顾忌着什么,没有开口说话,站起身来牵住了时沉情的手。
“我们走了,就劳烦白师傅好好的给世子定制了,世子最近身子不好,也只有这种木偶能够陪一陪他了。”
“公子放心,在下一定尽心竭力、”白师傅附身作揖。
回去的路上,赢尘有些茫然的跟在时沉情的身侧,脑海中反复循环方才在雕木坊里面的谈话:“我们不是来这里问问看有没有跟父王有消息的东西吗?你为什么又给我定制了木偶?”
时沉情谨慎的道:“这个当然不是你字面上听的意思,我也不方便跟你多说,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
赢尘闻言轻咬下唇,没有说其他的,有些忧伤的点了点头。
须臾,时沉情领着赢尘到了瑾王府的门口。
而此时此刻,瑾王府的门口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这辆马车时沉情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赢尘一眼认了出来,有些吃惊:“这个马车是睿王妃的马车。”
时沉情一怔,刚巧,王府内缓缓走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小世子?”
是时沉姌。
时沉姌的气色已经比之前她见到她的时候好了很多,一身绯红色的纱裙衬得她华丽又矜贵,她在绫罗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向时沉情,目光却是看着赢尘的。
她和蔼可亲的探出头来,问赢尘:“小世子,好久不见,你的身体看起来好像是好了不少了。”
赢尘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的往时沉情的身后躲去。
他的动作让时沉姌的脸色微僵,不过也只是一瞬,她眉眼含笑的抬头朝着时沉情看了过来:
“陈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时沉情一笑:“王妃好,草民便安好。”
时沉姌轻嗤一声,略有些嘲弄的勾起嘴角:“公子还是这般油嘴滑舌,我们绫罗说,上次拜托公子做的事儿,公子还没做好呢就被抓起来了,没想到公子竟然有生龙活虎的出来了。”
目光移动到了赢尘的身上:“这身边竟然还带着小世子了。”
赢尘眉心紧皱,有些不大高兴的道:“睿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本世子愿意跟在谁的身边就跟在谁的身边,难道不行吗?”
“哎呦,王妃可没有这个意思呀小世子。”
绫罗蹲下身,与赢纣对视,用那略有些夸张的哄孩子的语调道:“我们王妃可是在担心你,若您跟在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身边,那不就不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