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上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概括起来，几句话就完了。

却是他们两个，在各自见不到的地方，肚子咀嚼绝望的味道。

宁上陌一夜未合眼，眼睁睁的看着窗纸由青色转为灰色，再变成白色。

天亮了。

巫马凉同样一夜没睡，越九早早进来时，看到他一下巴的胡茬，还有眼睛的红血丝，目光在二人之间惊疑不定。

越九给巫马凉检查伤口，皱着眉头道：“昨天不是包扎好了，怎么又出血了？”

巫马凉漠然：“那又如何，一身的血都流干净了才好。”

宁上陌就在旁边，闻言默默地走过去，开窗子。

“这怎么行，”越九不赞成的道：“还是赶紧把伤养好，宫里那边也好交代，皇上可是每天都派人过来询问。”

巫马凉眼里一片冰凉，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

越九给他清洗伤口，重新包扎，宁上陌就在一旁打下手，给他滴点东西。乌马拉ing的目光从头到尾都不会落在她身上。宁上陌也是。越九瞧着，摇头叹气，这二人，真是太会互相折磨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高兴的，宁上陌还没回来的时候，巫马凉就跟个没心的人一样，虽然看着好好的，但一举一动，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现在好了，看到宁上陌会生气

，会愤怒，却还是拉不下面子。

再看宁上陌，似乎也没有退让的意思。猜他心里已经知道了宁上陌要离开的事情，越九叹气，这二人，到底是要干什么啊。他斟酌了一下，尝试着劝解：“阿凉，人已经回来了，我瞧着你虽然伤口不大好，但是气势却好多了，你就不能好好的说个话吗？”

“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巫马凉冷冷地道。

越九瞧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宁上陌，恨铁不成钢：“你这样有什么意思，阿陌也不欠你什么，若说当时骗了你，她也治好了你的腿，真不知道你在别扭个什么劲。”

闻言，巫马凉冷笑道：“是，她牺牲了自己，治好了我的腿，所以我就要感恩戴德，一辈子活在这个阴影里面，口口声声为本王好，我不知道她哪里为了我好，她又有哪点心是为本王着想的。”

“阿凉。”越九沉声道：“你这样对她不公平，阿陌确实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除了瞒着你给你治腿，但她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你难道感觉不出来？”

“没有。”巫马凉干脆利落地道。

越九苦笑，正要再说什么，宁上陌走了过来，对越九道：“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王爷说。”

“没什么好说的。”巫马凉冷冷的甩出去一句

越九起身，道：“也好，你们俩好好谈谈，我就先出去了。”

巫马凉盯着宁上陌，冷冰冰的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不要脏了本王的地板，本王让你滚，你听到没有？”

“这里是我的家，你让我滚到哪里去。”宁上陌淡淡地道，脸上一抹红晕，衬着稚嫩的五官，看起来有些委屈的意味。

越九已经走到了门边，顿了一下，往后看了一眼，就见宁上陌低垂着眼睫，侧脸一片温润，脸上的表情很淡，却相比昨日的悲伤，莫名有了些坚定的味道。也许，真的该让他们好好谈谈。

“巫马凉。”宁上陌看着躺在床上的南郡王，语气平淡：“你不要再拿话激我了，我暂时是不会走的。”

巫马凉冷冷地道：“你爱走不走，你以为本王会留你，想多了。”

“你是打定主意要跟我这样耗下去了？”宁上陌皱着眉头。

巫马凉立即道：“除非你从这里滚出去。”

宁上陌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盯着巫马凉，仿佛在想什么事情，被她看的浑身不舒服，再次准备开启毒舌功能，宁上陌突然俯身，吻住了巫马凉的嘴唇。

浅浅的一个吻，也没有什么其它意味，宁上陌很快离开，望着全身都僵硬了的巫马凉，叹了口气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离开的这一年多，其实，我做梦也想回到这里。”

巫马凉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宁上陌红着眼眶道：“身强体壮的人，一定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我死了两次，最清楚那种从此都什么都与自己无关的感觉。但是，我还是庆幸，我能够来到这里，遇到你，阿凉，我一点都不后悔认识你，只是，我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懂吗？”

沉默了一会，巫马凉问道：“不懂，这跟你一定要离开有什么联系，你不要找借口来糊弄我。”

宁上陌擦了擦眼角亲出来的泪水，伤感地道：“这种时候我怎么还会糊弄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因为……一个错误的原因，这本来就已经是个错误了，按照道理，我不应该存在的，事实是，我就是来了。只是，犯错误的人毕竟也有能力有限，他一人之力没法对抗整个大自然的规律，所以，我总归还是要离开的，不是我在闹脾气，而是我不得不如此。”

在巫马凉震惊的目光中，宁上陌继续道：“我想上次的事情，你多少也知道一些了，我本来就没剩多少时间了，只不过在我自己身上施针，加快了一点速度而已，所以，你真的不用内疚，我离去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不是已经换过一具身体了？”巫马凉急急追问。

“这具身体也一样，借尸还魂，毕竟是反自然的事情，我的寿命，还是短的不可思议，说不定，一次小小的发烧就能要去了我的命，这一年多，我已经尽力在注意了，可是，我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发烧。”

巫马凉惊骇不已，颤抖着问：“没有什么办法吗，而且，如果这具身体不行了，你可以持续找下一具身体，不行吗？”

宁上陌摇摇头，涩然道：“没有办法，能找到这句稍微契合一点的身体，已经是我的幸运了，而且，灵魂越漂泊，就会越来越虚弱，迟早，我再也钻不进任何一具身体，那时候，我就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巫马凉冷凝的眸子里露出了些许惊慌：“会有办法的，本王可以让父皇在全国范玮内找法师高人，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宁上陌摇摇头，谁，又能高的过天问呢，连他都束手无策，就更不用说人世间的凡人了。

巫马凉一颗心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