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躺在他怀里朝他咿咿呀呀吐口水的小婴孩儿长大了。
鹿知山心里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和骄傲。
当然若是没有忠远侯府家的那档子事儿,他会更加高兴,不过应该也过不了多久,忠远侯府这档子事儿就会了结,即便没有这个道士,他也有的是法子。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茄盒、水晶猪蹄、炒青笋、龙井虾仁,还有一道荷叶羹,鹿知山让宋福下去,他靠着个窗子,自斟自酌起来。
他以前是好喝酒的,军营里也都是能喝的,他最喜欢和一众将士对月畅谈,踌躇满志、热血飞扬。
只是从顺化那死人堆里被抬出来之后,他就再没喝过酒,饮酒需逢知己,也要有个好心情,而如今这两样他都没有,但是今天他却忽然很想喝一杯。
滚热的女儿红从他的喉管一路向下,四肢百骸,从骨头到脚都充斥着温暖舒坦,鹿知山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有些入神。
十四年前北狄的那个冬夜,比现在要冷得多,在滴水成冰的北狄哪怕一丁点儿的温暖都会让人格外留恋,比如说皇姑的眼泪,还有那小婴孩儿躺在他手上的重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年经历的苦难和血腥太多太多,他实在珍重那股子温暖。
穆南枝进来的时候,就看着男人临窗把盏的画面,只见他一头乌发如瀑,直坠腰间,一身月牙白斜襟锦缎长袍,没系腰带,显得很是慵懒随意,穆南枝忽然想起那年初一她过来拜年的时候,鹿知山靠在软塌上熟睡的场景。
这个男人真的很特别,相貌不是一等一的好看,但是这一身的气质却怎么都让人挪不开眼,有点孤寂,有点闲适,有点沧桑,还有点儿深沉。
穆南枝看着男人将手中的白玉杯送到嘴前,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男人那微启的嘴唇、滚动的喉结,还有那一小截露出来的锁骨,她觉得自己的喉咙痒痒的,身子暖暖的,似乎喝下那杯酒的人不是男人而是她自己。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明明只是这么随意地喝了一杯酒,却偏偏举手投足皆成画。
“囡囡?”鹿知山瞧着小丫头一身红妆站在门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表哥,你一个人在这儿赏雪饮酒,这么风雅的事儿竟也不叫我,”穆南枝忙三步两步坐在了鹿知山的身边,自己动手倒了杯白水,忙不迭喝了大半杯,才嘟囔着嘴道,“外头真是冷死个人了。”
鹿知山打量着少女被冻得红彤彤的脸颊,鼻尖细细密密的汗珠,还有有些繁复的发髻,现在那发髻已经有些松垮了,额前鬓角都是碎发,有些凌乱,却更显娇俏,鹿知山甚至能够想象,刚刚梳洗更衣完的少女,该有多娇媚明艳。
“既是冷,怎么不好好在府上待着?”鹿知山唤了宋福进来给穆南枝端了一杯热腾腾的牛乳茶进来,“也不怕人看见,喝完这杯茶就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