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烨不愧是东方烨，百里绯月这刹那的细微变化他立刻就察觉到了。

“凌婧，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落，东方大叔，”她甚至又如常的叫了他一声东方大叔，眯眼笑道，“你让我杀你，不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吗。”

东方烨是什么人，他根本不想死！

或者说，人心中还有欲望，还有牵挂，还有未尽之事，但凡有一丝希望求生，谁又愿意求死！

百里绯月这话，东方烨终于变了点神色。

百里绯月也不和他墨迹，直接放了圣教的信号，很快几名圣教中人再度出现。

百里绯月对他们轻描淡写一通吩咐，不是别的，废了东方烨一身本身，再让他后半辈子不良于行就行了。

“而后好好把东方大叔送回西月京都去。”

“凌婧！”这不仅仅是折了一个人的脊梁，这对于一个败军帝王来说，是最深重的折辱。她要让他如此难堪的回到西月京都去……

百里绯月挑眉，“怎么？东方大叔还有什么吩咐？”

东方烨看着她，又看向她身边不远处漫不经心看了好久戏的慕容朔。

他也算了解一些百里绯月，知道这个结局无法改变。

“哈哈哈哈哈，”钻心蚀骨的笑声陡然响起，笑够了，东方烨的目光一寸寸近乎凌迟过百里绯月师徒，最后落在百里绯月身上，“凌婧，我是败了，可你未必也就赢了！”

她可曾发觉，她根本是慕容朔按照自己喜好磨出来的一把利剑！

他怜悯又嘲讽的看着眼前骨子里气度莫名神似慕容朔的红衣女子，视线又再度挪到慕容朔身上，唇畔露出诡异极了的笑来，“你们不杀我，我也早已给你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百里绯月皱眉，转而看了身边的慕容朔一眼，“师父，你还有什么话再和他说吗？”

慕容朔薄唇微勾，“他是谁？”

不是故意气东方朔，是真的无关痛痒。

百里绯月扯住他袖袍，“那师父，我们走吧。”

东方烨自然有留下来的圣教众人根据百里绯月的命令收拾。

看着百里绯月师徒两人的背影逐渐融入落日的余晖里，东方烨再度哈哈大笑起来。轻狂不可一世，癫疯也扭曲，前者是帝王，后者却近乎全部是针对慕容朔的。

半月后。

西域某处小城。

这小城有西域江南之称，虽然地方不大，但置身里面，确实有种江南水乡之感。

一处很普通的小院子，西漠推开院门，碰巧院子里的人挎着包袱正要出门。

西漠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微勾的唇角带点儿天然玩世不恭的模样，“打算去哪儿。”

背着包袱的女子恭恭敬敬的对他行了一礼，“多谢公子这些时日的照顾，奴婢身体现在已恢复得差不多，这就向公子辞行了。”

西漠挑了下眉，“辞行？”

女子，也就是姽婳谦卑有度的颔首，“是，自从之前南疆和小姐分开，已有许多时日。之前奴婢卧床无法去找小姐，现在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

她还没说完，西漠随意挥了下手，自己先走进了院子。

姽婳看了他背影一眼，又一触即离收回目光。

都快要进屋的西漠突然站住回头，“要走就走呗。”

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姽婳抿了下唇，依旧恭敬道，“公子吃饭了吗？”

西漠看了她几眼，看得姽婳垂下了头，西漠才嗤笑了声，“糖醋排骨。”

“是。”

等姽婳做好一桌子菜时，西漠也刚好洗漱更衣完毕走出来。

因为刚沐浴完毕，发未束，衣袍也穿得很是随意。红衣黑发，往那里一坐，不用故意，就是十足浪荡不羁又分外勾人的模样。

桌子上的菜大多偏酸甜口味，很明显都是照着西漠的口味来的。

姽婳是百里绯月的婢女，西漠算是百里风月的同门。姽婳和素衣那种爽直大咧的性格不一样，从来都是有理有度，半点不逾矩的。

现在西漠吃，她就恭敬垂首在一边伺候。

很快，桌子上的菜去了大半。

等西漠吃好，姽婳收拾完桌子，西漠见她还在，“你怎么还不走？”

姽婳垂眸恭敬道，“奴婢给公子做了几套新衣衫鞋袜，都在柜子里。”

西漠挥手，“知道了。”

姽婳拿起包袱，恭恭敬敬再度给西漠行了个礼。

西漠轻撩眼皮，看不清是个什么神色。

直到姽婳的身影走出院子许久后才又轻嗤了声，“凌婧身边也能养出这样有色心没色胆的人。”

再说姽婳走出这处小院子很远后，回头遥遥看了一眼，而后就毫不留恋再也没回头，眼神坚定的离开了。

素衣久不在小姐身边，她也离开小姐这般久。

姽婳知道百里绯月这样的人身边不会缺伺候的人，但她到底是她的婢女，她认她为主子的那一刻，就要效忠伺候她一辈子！

这次，这个时候出发去找百里绯月，一是自南疆后，她身体现在才调养得差不多，还有一个就是她前几日听到水月绿洲的战况。

姽婳敏锐，想得也多。

总觉得东方烨的败不像结束，反而像是开始。她心里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她没什么本事，去到小姐身边未必有什么用，但作为小姐的人，这个时候她无论如何也要去到她身边！

果然，姽婳越走，听到的关于水月绿洲的事情就更多。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种声音也越来越明显。

那就是百里绯月处置东方烨这事被人拿来做文章了！

现在的西域一样有很多别的国家的人来来往往。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

“要说歹毒，要说六亲不认，这天下可能谁也比不过西域圣教圣尊那两师徒！”

有人冷笑，“何止是歹毒，简直是卑鄙恶心不要脸到极致！那东方烨在阴谋算计，那也是一代帝王，败了要杀要斩这无可厚非，可那凌婧做了什么？把人变成了一滩烂泥般的废人，这还不算，还让人把变成那样的东方烨扔到了西月京都的大街上！”

士可杀不可辱啊！

“退一万步说，那凌婧就算和东方烨有血海深仇，这般是为报仇。可她想过没有，这样对东方烨来说确实生不如死了，但她这何尝不是打了现如今西月国君，和整个西月的脸！”

“那凌婧和现任西月国君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

他们各种一通说，连周边本土的西域人都沉默了。

即便他们其中有不少信奉西域圣教的人。

慕容朔这个曾经的圣尊，在普通人眼里就是慈悲的神。那是哪儿哪儿都好，都高高在上圣洁无比的。虽然曾经因为东方烨的事，多少有些流言传出来。但一直都没动摇他在圣教信徒心中的地位。

但水月绿洲一事过后。

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东方烨的儿子，还知道了当日割血肉还父母的圣尊没死！

不但没死，他诈死只是为了今日水月绿洲对付东方烨这个父亲！

而百里绯月的名声就更难听了，本来她的名声就没算好过。这次惩罚东方烨的手段，简直把她的‘心狠手辣卑鄙无耻半点气度也无’凸显到了极致！

十分惹人恶感。

姽婳不动声色。

这些人说的挑着听了些，心底暗道，小姐那样惩罚东方烨有东方烨多次算计小姐身边人以及小姐自己的缘故，但以她对小姐的了解，这样做的后果，这些流言，小姐怎么会想不到。

小姐不畏惧流言，但也没有平白无故乐意被人指指点点骂，被人戳脊梁骨的喜好。

她这样做，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到底是什么目的，姽婳一下子没想到。

突然，周边那些人有人压低了声音，“你们说，那前圣尊割了血肉又焚于烈火而不死，是不是真的是……”

有人立刻打断他的话，“荒谬，怎可能！”

“怎不可能，不然，怎么解释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