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杜挽秋怔了怔,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追了出去。
香秀一脸茫然,但瞧着杜挽脚步匆匆,便想着她应该是有要紧的事儿,于是抓起一旁的大衣,跟在杜挽秋身后追了出去。
杜挽秋是出来追江氏的。
江氏进宫,恐怕不只是请求她帮忙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只见江氏出了景仁宫之后,便朝着偏僻的冷宫方向走去,照理说,冷宫是个晦气之地,正常人都会绕开冷宫走的。特别是景仁宫外面,就有一条直接出宫的道路,江氏却偏偏绕这么远,必定有别的目的。
确定江氏进宫的目的并不单纯之后,杜挽秋更加坚定了她偷偷跟着江氏的步伐,而身后的香秀也十分配合地轻手轻脚,并不发出一点声音。
江氏一面走着,一面四下张望,见没人注意她,便越发往冷宫走近。等江氏停下的时候,已经是在冷宫的外围了,漫长的宫道上,几乎无人行走。
江氏在宫道上站了一小会儿,便有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看见江氏,便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抵在墙上,好一番巫云。
这一切杜挽秋都实实在在地看在眼里。
“父亲虽然有错在先,但这江氏,也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身后的香秀不语。
此刻江氏再怎么样,都是杜明哲的三房,却在这里与另一个男人私会,若是被发现,可是要浸猪笼的。
江氏原是民女出身,虽不至于大富大贵,却也富足,一日上街被杜明哲看上,竟然被强要了回来。因为性子刚烈,又心有所属,这才遭受了杜明哲的冷落。
在外人眼里,受夫君冷落的江氏,是个可怜而无用的填房夫人罢了。
可只有她知道,每个月她都会找一个机会进宫,来见见自己的情郎。
一番热吻之后,江氏捧着侍卫的脸颊,热泪盈眶,“彦郎,你瘦了。”
冯彦一手搂着江氏的腰,一手摸着江氏的鬓角,“这几年,你也生了华发……你我膝下无儿无女,日后若是横死街头,不知道有没有替我们收尸……”
冯彦说着,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江氏忙握住冯彦的手,很是认真地看着他,“你放心,方才来的时候,我已经去求过清王妃了,她会帮我们的。”
“你疯了?!”冯彦一听,差点跳起来,“她可是杜明哲的亲生女儿,若是将此事告诉杜明哲,那我们……”
“你放心。”江氏握着冯彦的手力气更大了一些,“我没有把我们的事儿说出来,而且,她的处境你也不是不晓得,我有把握,王妃会帮我们。”
听见江氏的话,冯彦陡然放下心来,不过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王妃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就算帮我们,也不会真的置杜明哲于死地。”冯彦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粉,交到江氏手里,“这是五毒散,服下之后,一天之内毒发身亡。”
江氏看着冯彦手里的药粉,微微颤抖着。
“你……当真要杀他?”
江氏纵使胆子再大,为了自己和冯彦的将来,她还是有所顾忌的。再加上,这些年来杜明哲虽然对她很是冷落,可吃穿用度从未少过自己的,娘家人也说杜明哲常派人来打点上下。
这次请杜挽秋,也是看杜挽秋会因为血缘关系留杜明哲一条性命。
“怎么?你对他动心了?”冯彦瞪大了眼睛,有些凶狠,双手抓着江氏的肩膀,抓得她生疼。
“彦郎,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听江氏这么说,冯彦这才慢慢冷静下来,手上的力气松了一些,垂下眼皮子,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我知道,这几年,你受苦了。”
这几年,江氏以各种理由进宫,来回奔波,就只为和冯彦见上一面。
冯彦说着,突然抬起了头,略带幽怨的眼眸印在她的眼底,在她的心底激起千层波浪,“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你我平日里形同陌路,连见面都要遮遮掩掩,形如过街老鼠,你甘心这样下去吗?你别忘了,江老爷是怎么死的。”
这话像是一根针一般钻进江氏心底,刺中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血迹斑斑。
冯彦口中的江老爷,便是江氏的生父,当年为了逼迫江氏嫁人,杜家竟然派人来江家闹事,失手将江老爷推倒,害死了江老爷。
从此以后,一家人沉浸在浓浓的悲痛之中。
想到这里,江氏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她接下了冯彦手中的药粉,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记得,我会为爹爹报仇的。”
虽然不是杜明哲亲手害死江父,江父却是因杜明哲而死,江氏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杀父仇人。
躲在暗处的杜挽秋皱了皱眉,带着香秀便先行离开了。
等江氏别了冯彦,拐了几道弯从冷宫出来,却正好撞见了迎面而来的杜挽秋,江氏显得有些慌乱,下意识想溜,却被杜挽秋叫住了:“三姨娘怎么还在这儿啊?”
这回江氏可走都没法走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行了礼,说道:“王妃娘娘可折煞臣妾了,若是被旁人听见了,免不了又多闲话。”
“闲话?那就让他们说去吧。”杜挽秋故意上前去,拉住江氏宽大的袖袍,一边笑脸盈盈地说着:“挽秋虽然嫁入清王府,可也是父亲的女儿,称姨娘一句,旁的人能说什么闲话,莫不要是姨娘嫌弃了才好。”
“不会不会。”江氏忙应着,眼底涂满了慌乱。
杜挽秋看着江氏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绯红的脸颊,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如今天色已晚,姨娘还是早些回去,莫让爹爹担心。”
江氏的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老爷政务繁忙,又怎会想得起我。”
江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充斥着淡淡的悲凉,每一个字似乎都写满了无奈和沉重。
“话虽如此。可这些年,父亲就算是冷落,也从未短过姨娘的。”杜挽秋说着,故意露出恬淡的浅笑,“也许,父亲的心里,也是有姨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