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两个人还是没有说话,各自看着斜斜的夕阳,有时候也望望天,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到过天界,自己只是和凡人一样渴慕的仰望。
这是一处夏末的田野,可是月寒笙和苏幕从天界降落的这个地方,位置偏南,田野上面的稻谷都快要成熟了,但是还是有阵阵蝉鸣飘进耳朵里面。
凡间,就是那么一个神奇又复杂的地方。但是,这样的意境,会有一种一切都归于平静的释然之感。
月寒笙看着自己一身满是血污的衣裙,肩膀之上还有几处地方,合着刀口露出斑驳的皮肤。
田野边上,是一处野松林,松林之中,还有一处自然而成的幽幽小湖。这湖嘛,要比平时能够见到的湖水活泼得多,因为在小湖的一头,有一个小小的瀑布,瀑布从山间流下来。
月寒笙撇了撇嘴,看着四下并没有什么人,之间远远的半里之外的地方,有几座驿桥,而往后望去,还有几座溪村。这里很显然就是一个幽静的乡野之地。
“我估摸着这天界和人间似乎都是互相照应着的啊。”苏幕看着面前大好的田园风光,面带笑意。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从天界的风尘殿下来,落在人间的这个地方。往上是孤立偏僻的风尘殿,而往下的这个地方,确实一两座孤村?”月寒笙猜测苏幕的话。
苏幕一会月寒笙果然会意的愉悦神情,狭长的眼角的笑意向上一挑,“知我者,月寒笙也。”
月寒笙不满的看着苏幕,仿佛是在说,我并不稀罕了解你。
可是话到嘴边,看着自己一身脏兮兮的,话却变成了:“若我知你,你走知不知我?”
月寒笙几时能够这样和别人说话,话一出口,月寒笙的呼吸突然一紧,自己仿佛也很不可思议。
苏幕和月寒笙一边自由散漫的行走在田野边上,苏幕走在前面却频频回头。
“我当知你!”苏幕的回答底气十足。
“那你且说说我现在最想干什么?”月寒笙说道。
话音一落,苏幕的目光淡淡的又在他一个不经意的转头之下扫在月寒笙身上。
苏幕还是不说话,墨色的眸子里不明深意的目光一直从田野又扫到了山间。月寒笙随着苏幕的目光看去,苍翠欲滴的森林里面,只是一片平静的的绿,并没有什么新奇,只是能够隐约类似的泉水之声。
“我猜你……你应该要沐浴一下了!”说罢,苏幕的目光迅速的从山间转移到了月寒笙身上,并且没有再移开,而苏幕身形一滞,整个人也停了下来。
月寒笙见苏幕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倒也不生气,反而淡定的说:“是啊,我是应该要沐浴一下了。”
两人适才听到的山间流水声不远,月寒笙行走在人间并不喜欢腾云驾雾,然而瞬间转移又显得太过激烈,于是两步脚下生风,穿过半里树林,来到了小湖前面。
月寒笙眯了眯凤眼,阴险的看着苏幕,“我想沐浴一下,你给我去找一身干净衣裳来换吧。”
说罢,无奈的指着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满是血污的衣裳。月寒笙素来喜欢浅色的衣裳,但是和苏幕不一样,苏幕是月白长衫,玉色广袖。
而月寒笙衣裙的颜色,也是接近和苏幕一般的素白,但是白中带绿,而这绿色又分明不明显,却还是有着很强的存在感。
风雪絮曾问道月寒笙的衣裙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她觉得这颜色美极了。不过月寒笙也不知道,这个颜色,是哪个时代,那个还有众神的时代才有的颜色,至于这种颜色叫什么名字,她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
当然,月寒笙的一身衣裙不可能在她在招摇山沉睡了那么多年之后还尚且保存得完好,更何况那么千百年间就只一件衣裙,那谁又受得了。
“说来也奇怪,我身上穿的衣裳,一般都是白色或者绿色的,可是原本白色绿色的衣裙,一穿到我身上不多时,就会变成这般白中显绿的颜色。”
月寒笙一脸无奈的指了指挂在自己身上的衣裙,却发现她身上的这一身,哪里还看到什么白色绿色,更别说白中显绿了,全都是脏兮兮的血污。
月寒笙自嘲地又笑了笑,“你瞧瞧,它又变了颜色,现在又变成红色了。”
苏幕见到月寒笙不知从什么时候都开始学会自己打趣了,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仿佛是很欣慰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给你找一件白色或者绿色的衣裙啊?”
说罢,苏幕撩起月寒笙的一边袖子。说是袖子,到其实只能算是挂在月寒笙衣服上面的一块脏兮兮的布条了。
月寒笙学着苏幕适才的语气,“知我者,苏幕也。”
苏幕听罢,笑了笑。
一阵轻轻的林鸟惊动树梢的声音,苏幕身形一动,便消失不见了。
月寒笙看到苏幕竟然乖乖的给她去找衣裳换,眼下既满意又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顾虑浮上心头。
这林间虽然树木高大,但是却通透着温暖的阳光。只不过,彼时已经夕阳西下。月寒笙忽然发现,只有在这样的黄昏时候,他们才有这样的平静和悠然。
斜斜的长霞映着湖水水,波光潋滟,残夕似血,还有阵阵晚风瑟瑟却不带着寒意,只不过在这夏末,竟然就已经有一两只惊鸿翩然南飞,那叫声凄凉断肠,不念让月寒笙的心中有一种模糊的失落感。
正在月寒笙想要探视一下周身有没有多余的动静,或者妖怪时,却发现苏幕又回来了。
月寒笙镇定的把刚刚拉低一点的衣襟又卡了上来。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当然苏幕只是淡淡的笑着站着不说话。
“你怎么又回来了?”从月寒笙的语气里,怎么都是在赶苏幕走。
“你叫我去给你找衣裳,可是,我又不知道你的……我怎么……”
苏幕的目光在月寒笙的身上打量了一圈,纵然月寒笙再淡定也变得有些不自在了。
苏幕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么?更何况苏幕脸上的笑还有眯着狭长的眼眉,看了让月寒笙不免有些不悦。
“苏幕,给我滚!”如此这般应该是暴怒的话,但是从月寒笙嘴里面说出来却是冷冷淡淡,冷淡之中还有不可掩饰的警惕。只不过这样的语气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压。换做是常人,一定会在这样的威压之下喘不过气来,别说是武逆月寒笙的话了,就算是多看她几眼,都不太可能。
不过显然,苏幕从头到尾就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