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王在宫里的安危暂且不用担心。”白厌既然如此说自是暗中做好了布置。
宗玥稍稍安心。
“如何拦下弹劾那几人,想来你府上那二人自有办法。明日早朝会有人从旁策应。”
面具遮挡下,宗玥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只是那口吻虽依旧冷漠,落在心头却是无比的令人动容。可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事情紧要,必须在早朝之前拦住这些人,宗玥顾不得道谢便离开。
白厌在这时候出手已是给自己这边提供了绝佳的先机。
回到夜王府时已快子时,宗曦他们早就发现她的失踪,宗玥顾不得解释那么多忙将现在的情形说与他们听。当听到石玲珑也参与了进来后,宗曦脸色不可谓不难看。要摆平那个女人怕只有靠他出面,至于剩下的十位重臣,宗玥一时还想不出什么法子。
但宗曦宗翡对此却要比她镇定许多。
“是时候动用那步棋了。”
宗玥疑惑的看着自己两位兄长。
武帝复辟初期势单力孤,在无数次危难之下力挽狂澜救他于水火中的皆是七夜楼。单靠想象或许无法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组织,何以能叫王朝恐惧,何以能让君王忌惮至寝食难安。
武帝霸业功成之后,以雷霆手腕想将这一门势力赶尽杀绝。到现在世人已遗忘了七夜楼这个名字,所残余的力量也不足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乃至于更少。
宗玥虽接触过七夜楼中的一些人,但对于这个自己母亲一手建立起的神秘组织却始终是雾里看花,未曾真正深入过。
当夜数百只鸽子从夜王府飞了出去,监视在暗处的各方探子齐齐出动,展开一场捕鸽大战。那些自以为夜王府是要联络暗部,有所密谋的探子在逮住鸽子之后纷纷露出得意之色,可寻找良久除了那一手的鸽毛仍旧一无所获。与之同时,那些侥幸逃得一命的鸽子振翅高飞最终无一余漏的降落在云都大小官员近百座府邸上。
消息传回各自府邸,所有人都傻眼了。
尚书府上,李勋与最宠爱的小妾巫山云雨之后,心满意足的睡下。半夜,小妾伺候他出恭时,点燃屋内火烛,撩开床帐的瞬间尖叫声划破夜空。
李勋惊醒,起身出来就见床帐布缦上以朱字大书十宗罪。
字字诛心,句句夺命。
这些暗地里进行的他自以为密不透风的阴诡勾当,如此堂而皇之的被人书写在自己入睡的床帐中,他竟全不自知!
李勋骇然失色,当夜叫人杖毙了那小妾,将写有朱字的床帐烧毁,与之一道抛入火中的还有一纸有他联名的奏疏。
同样的事情,当天夜里不断发生。
这些隐藏在暗处的鼹鼠慌乱惊恐,他们从未想过在黑暗深处原来还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们一举一动。
夜王府里,宗翡将那一张写有弹劾书上为首十人的宣纸抛入火盆里,看着火舌席卷,一切湮灭成灰烬。
今夜,注定无人安眠,这场无声的倾轧终于将云都表面那一团死水的假象给打破。动乱之下,无人注意到一个人影悄然离开。
男子修长料峭的身影出现在云都最高处的登云台上,阴阳面具下黑眸漠然的俯视着夜幕下波澜渐起的朱门罗府。
“主上让苍狼出动,多年部署,只怕都会付诸东流。为了郡主,值得吗?”朱九站在他身后,如最忠诚的影子。
“值得与否有那么重要吗?”白厌淡淡道。
朱九沉默了片刻:“重要的是主上的意愿。”
“若不这么做,以那男人的性格,想来抵死也会将本君彻底与那丫头隔绝开吧。”
朱九想到他口中那人的性格,古板的脸上流露出类似笑意的神色。
宗曦的诡计多端,宗翡的腹黑老道,这二人的威胁对白厌来说或多或少都有些色厉内荏。但宗阎那个男人,他才是夜王府中真正的异类。倔强到近乎死板,但凡有一点点威胁到自己那宝贝妹妹的,他动手起来才是不留半点颜面。
不得不说,要越过他这座高山连白厌都不免有几分头疼。
“他宗阎骄傲一世,此次我偏要他欠下这个人情。”
这一夜,格外漫长。
红日自地平线上升起,天色转白,却依旧有些阴沉沉的。重云堆瓦似的淤积在天边,像是躲藏着惊蛰,蓄势待发时刻准备给人雷霆一击。
鸡鸣起,皇城宫门洞开,百官陆陆续续入内。
硝烟开始弥漫。
前朝庙堂,男儿战场。
闱闱后阙,女儿疆土。
早朝开始后不久,一纸凤诏就传了回来。
宗玥被召见入宫。
凤栖殿内,董皇后仪态万千高坐在凤位之上。
石玲珑在一侧,除她之外更有数十位命妇。
王氏在殿内泣不成声。
“皇后娘娘,请你一定要为臣妇做主啊。”
宗玥由传旨太监带进来时,正好撞上王氏的哭诉。
“玥郡主到——”
众人的视线汇聚在她身上。
王氏的哭声猛地一顿。
董皇后凤目一睨,厉声道:“宗玥,你可知罪?”
虽早有准备,但宗玥见此阵仗还是禁不住心里冷笑,她屈膝跪下,面上装作惶恐的模样,“臣女无知,不知哪里冒犯了娘娘。”
董皇后先前因她外甥之事被武帝好一番责罚,心里早就恨透了宗玥。此次焉会让她好过。
“哼,好一个不知悔改的逆女,那好,王氏,你就亲自说说。”
王氏在旁边扮尽可怜,就等着这个机会。“启禀娘娘,臣妇身为宗家主母,明知郡主幼失双亲,却还疏于教导。才使她养成了这大逆不道的性子,忤逆犯上,全然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此事与你何干,你虽为主母,可她到底也只是你的侄女。夜王府早就分家在外,就算是真的疏于管教这罪责也不该落在你头上。”董皇后与王氏一唱一和。“宗玥你还有何话要说?”
只可惜,她们所盼望从宗玥脸上看到的慌乱神情并未出现。
由始至终宗玥都平静端庄的跪在那儿,不紊不乱的回答道:“臣女斗胆,想提问大伯母,你口口声声说我大逆不道,究竟我所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