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如成静止。
男子温热的气息里混杂着淡淡的沉香味,馥郁却又袭人,像是能麻痹人的知觉,堕入那突如其来的温柔陷阱中。
宗玥瞪大了眼,脑中一片空白,直到一味苦涩的药丸滑入喉头她才猛地惊醒,舌尖在那一瞬触碰到了什么,一股电流撺掇在全身。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猛地将对方一把推开。
没有预想中惊慌失措和歇斯底里,宗玥一脸平静的擦了擦嘴,只说了一句话:“你走。”
白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刚走出房门没几步。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就从身后屋内响起。
“啊——”
唇角不由自主的向上一勾,可以想象到那个丫头在屋内抓狂的模样。余光扫过角落里那道阴影,温度就从眼底褪下,脸上的笑容又变作了平日风流不羁的面具,唯余一片冰冷。
江水湍急深深,夜幕降临,画舫上灯火渐挂,映衬着大江山色犹如画卷。
陆危楼果真守信在画舫上设好酒宴,请宗玥等人就席。
画舫厅堂内,弥漫在淡淡的栀花香。
早先那一声‘狮子吼’吓到了船上不少人,连陆危楼都被惊动到过来询问,宗玥以被老鼠咬了一口敷衍过去,可鬼知道这大江上的画舫也能有老鼠?
她这会儿正襟危坐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反观被骂做‘老鼠’的某人,更是一脸道貌岸然,自一入席便与身边的娇俏妙人饮酒谈笑,一派风月圣手的模样。这一幕落在宗玥眼里更觉扎眼,倒不是嫉妒吃味而是看着别扭,还不如他以大司马那冷冰冰的面孔示人看起来舒坦。
嘴里似还余有几味苦涩,宗玥不禁蹙了蹙眉,极力把先前那一幕从脑中抹去。白厌喂到自己嘴里的到底是什么?
正是这时,刘吉也带着手下过来,脚步虚浮配着那张娘娘腔脸,活脱脱一副被掏空的样子。
“大人可算来了,怎么不见翠儿?可是她伺候的不周?”陆危楼轻笑着问道。
刘吉摆了摆手,大喇喇的在最靠左的席位上坐下,“本官体恤她辛苦让她在屋里休息,陆公子家的婢女貌美人也妙,本官可真是羡慕得紧。”
“能蒙大人青睐也是翠儿的福气,若大人嫌弃她出身低贱,就留在身边做个粗使丫头好了。”
刘吉笑眯眯的捻起酒杯,“不急不急。”
宗玥隐约察觉到几许不对,下意识的看了自己三哥一眼。他兄妹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有些话自是不用言明就能明白,宗翡微微颔首,证实了她心中的想法。
宗玥假借饮酒掩面垂眸,杯中酒水不露痕迹的倾泄到一侧。她心里则在想,死娘娘腔怕是并未临幸那位翠儿。
将杯盏一放。
刘吉那边也突然掷杯,杯中酒水纹丝未动。
丝竹雅乐戛然而止。
宗玥默默叹气,好一场鸿门宴啊!
刘吉率先发难,佩剑出鞘,毫无阻挡的横在了陆危楼项上。
“休再装蒜,老实交代你们是什么人!”
陆危楼微笑着把弄着腰间的玉珏,俊秀的脸上不见丝毫惧色。
“放下我家公子!”
斜刺里几道女声,宗玥循声看去,险些被自己口水给呛死。
只见,数把匕首正对着某位‘风流檀郎’,前一秒的妖娆妙人此刻都成了夺命的女罗刹,白厌散漫的坐在众美的刀光之中,笑容似有几分无奈。
宗玥可不相信这家伙真能被挟持,干脆不搭理,在边上静观其变。
“本是一场好宴,偏偏大人要不领情。”陆危楼遗憾的叹息了声,缓缓抬起头,眸里爆射出一抹精光,“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吧!”
刘吉正要嘲讽,四肢百骸里突泛起一阵酥麻感,全身的力气似在一瞬被人给抽空。
呛——
剑坠落而下,刘吉骇然的倒地不起,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中了毒。
自己明明没有喝那杯酒!
除他以外其余人也纷纷中招,就连宗翡也倒了下去。唯有宗玥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感觉,是白厌给自己的那颗药?
未免人起疑她还是假装瘫倒,另一边的白厌自然不用她去操心。
那男人早料到这群人会下毒不成?
见宗玥一行人中招,陆危楼这才从位置上站起来,满意的一笑:“将他们带下去。”
待宗玥他们被拖走后,一抹倩影撩开珠帘,从后边的侧屋里走了出来。
来人风姿绰约,单看眉眼处竟与陆危楼有八分相似。
“姐姐。”
“武帝的贼党来的可真快,不过此番咱们也是侥幸,若非他们疏于防范,此次少不了一场干戈。”陆琦菲柔声说道,“义父那里可知会了?”
“消息已经送过去,这群人跑不了。倒是这群人里有一个监察司的狗贼,咱们要不要……”陆危楼脸上闪过一抹杀意。
陆琦菲摇了摇头,“留他一命尚还有用,好在他只是打昏了翠儿,否则今天他也逃不了一死。至于剩下那些人……”
“那几人瞧着器宇不凡,身份想来不比那狗贼低,就是不知武帝派他们过来是何意图?”
“嘴再硬,总没有鞭子硬。”陆琦菲勾唇一笑,美人如斯却毒似蛇蝎。“身份不低的那几人中,不是有个丫头嚒……”
……
宗玥一行人被带到了船舱,五花大绑在柱子上。虽还保持着清醒,却也只剩下说话的力气,身上的佩剑匕首早就被人搜走。
“呵……”刘吉突然冷笑了声,阴毒道:“本官就知这一路不会那么顺畅……”
“若非某些人自恃聪明,咱们怎会落到这境地。”画壁早看他不顺眼,说话自不会客气。
“少装模作样了!”刘吉恨声瞪向宗翡,“三公子,本官已成了阶下囚,何必再演戏!”
“蠢货。”宗玥毫不客气的嗤了一声,她被绑的位置正好在刘吉对面。“我三哥若与这些人是一路的,此刻还留着你那条贱命作甚。”
刘吉心中未必就不明白,一面是心存着侥幸想诈上一诈,一面是不想承认自己百般算计竟还输了人一筹。
懒得再与他废话,宗玥干脆闭眼不看那张丑恶的嘴脸,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悄然摸出紧握在手心的一枚碎片。
那是她趁乱捡起的一枚碎瓷片,在她竭力割开后背绳索的时候,侧方白厌紧闭着的眼豁然睁开。
吱啦——
船仓的门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