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此话从他们这等身份的人嘴里说出来着实可笑。
“你贵为侯爷之子,怎会没有自由?”宗玥说着,心里却想到他诡异的现状。
镜无台被人监视,若监视他的人是他父亲计都罗侯倒也罢了,可若不是呢?
“监视你的人……不是老侯爷?”
镜无台闭上眼,“不是。”
宗玥脸色微变,猛地站起身,“这个买卖你另找他人吧!我区区一介女子,自问还没那能力对付你身后的人。”
“你没有,可你夜王府有!”镜无台的声音突然一沉。
宗玥看他的目光骤然冷下去。
镜无台看着她,突然笑了。不同于往日的不食烟火,那一笑像是一朵蓄满已久的恶花绽放,极近妖异充满了恶毒与憎恨。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君承乾与我的关系?”
宗玥很想说不,可事实却是,“没错。”
“他身染奇毒须得换血才可活命。”
换血?!宗玥瞳孔一缩,难道……
镜无台惨白一笑,宗玥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忽然都明白了。
可是……
“为何是你?就算要换血,偌大的大云朝难道找不出人吗?”宗玥咬了咬唇,声音堵在喉头。以武帝的能力,岂有找不出之说,若非必要,这种辛秘之事他怎会冒用臣子之子,除非……换血之人非镜无台不可!
“你的血,难道有所不同?”
“此事,原谅我不便相告。”
宗玥凝眸看着他,也不逼问。这消息确实叫人震撼!若是这般,就可以解释为何君承乾对他这般与众不同了,至于监视镜无台的人……也许是君承乾的人,但更有可能……是武帝的人!
这可是件麻烦事!
宗玥深觉头疼,同情镜无台的遭遇是一回事,可她更关心的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夜王府是大云朝的臣子,若是帮你等同于陛下作对!”宗玥一边说着一边留心他的神色,心道,此人莫非还知道什么?
“郡主无须试探。之所以选择夜王府,是因为镜某以为,郡主兄长三人该是早就察觉了陛下的心思。不是吗?”镜无台沉默了一会儿,道:“狡兔死走狗烹,陛下复位以来,过往的功臣良将所剩的也只有夜王府与南境王。夜王府在北境势力日大,加之过往之事,郡主以为陛下会放过夜王府吗?”
“过往之事?”
“陛下复位之初,四方豪杰相助,囊尽天下人才,尽出七夜楼。可现如今,谁人还知道七夜楼的名字?”镜无台说着目光落到她身上,“最重要的是,大皇子之毒来源于七夜楼,传闻七夜楼的主人是一名女子,名唤楚歌。”
宗玥心里的震动难以言说,楚歌!这……这分明是自己母亲的名字!
她知道自己母亲的不同,却从未想过她的过往如此不简单!
武帝复位的历史里,自己母亲竟然占据了这么重的颜色。可为何到现在,世人只晓得只有那寥寥几笔?若镜无台所言非虚……这岂不是说,是自己母亲向故皇后下毒才导致对方薨逝,君承乾变成如今的模样?
以武帝对君承乾的疼爱,竟能隐忍这么多年,未对她夜王府出手?
不……或许早已出手……
宗玥阵阵心寒,她潜意识里已相信了镜无台的话。上一次在黑牢里,白厌就隐晦的提点过自己,君承乾的胎毒与夜王府有关。
几息时间犹如煎熬,好一会儿宗玥才沉下心神,看着近前的华发美少年,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缥缈之感。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自己都逃不掉与眼前这男人的纠葛。
她忽然发现,自己不自觉中曾抓到了命运的一丝轨迹。上一世,君承乾在那次钟山之游里坠马落下隐疾,失了东宫之位,彻底被武帝抛弃。这才使得镜无台成了一枚弃子。偏偏这枚弃子又知道君氏王朝最不光彩的一切,然后,才有了武帝赐婚。新婚之夜,镜无台的死,给了武帝借口,成了覆灭夜王府的契机。
好一个一举两得,一次除去了俩个心腹大患!
那这一世呢?武帝是否又会如当年一样,将自己嫁给他?
而他若死了……又将使一切陷入无止境的循环里。
“这些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郡主可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
“钟山上?”
“那夜郡主走后,我又遇见一人。这人……是七夜楼的余孽。”
宗玥想起那一次的乱子,不禁道:“监察司的人是为了追捕那人才来的?当时有人受伤,大皇子还为了那人先行离开,负伤那人是你?”
镜无台点了点头。
“七夜楼的人在哪儿?”宗玥沉下眸。她想到府中那些连自己也不知的暗处势力,很大可能就是母亲的旧部,甚至于……现在身处的琳琅阁,乃至月明瑶他们……都是!
先不论这些人的忠心,这样一个人若在镜无台的手里,对自己家的威胁实在太大!
宗玥眼里已有寒色,难怪这男人敢这么大胆的亮出底牌,原来他手上早就握住了自家的把柄!
“只要郡主答应,那人的下落我定会告知。”
“听完你所言,本郡主觉得你的性命除了是拖累外,对我夜王府可没半点好处!”宗玥冷漠告知。
“只要大皇子活着一日,镜某便有用一日。只要……”他的头微微垂下,“只要有个何时的机会……能让我自由便可。在此之前,我的命便是夜王府的。”
宗玥沉默了许久。
“我要考虑考虑。”
镜无台也不强迫,点了点头。
临走时,宗玥看着他清癯的面容,忍不住问道:“镜老侯爷难道一直冷眼旁观吗?”
镜无台选择缄口莫言。
宗玥沉默,心里已了然。
没过多时,计都罗侯府上就派人来接走了镜无台。回府的路上,三生一直喋喋不休,上下偷瞄着镜无台。
“那个玥郡主实在太没有世家贵女的样子了,小侯爷日后还是少于她来往的好。”
“方才在屋里,她没有为难你吧?”
呱噪试探的话一直在耳边响彻,镜无台闭上眼,薄唇轻启,“我有些乏了。”
三生这才闭嘴,目光里却透着不满。
等到了侯府,刚刚走进大门。一个苍老华贵的身影老远就立在那儿,镜无台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鞠了一礼。
镜老侯爷点了点头,神色不见慈爱,却带着几分刻板的谦色,姿态绝不似一个父亲,更像是朝臣,对他微微颔首。
“快回去歇息吧,你的身子可不能有事。”
镜无台漠然的点点头,往自己院子走去。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来,看向老侯爷。
“这么多年,可有一刻,你视我为己出过?”
老侯爷身子有一瞬僵硬,很快又低下头,淡淡的开口:“老臣岂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