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仇人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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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侯府。

后院演武场的高台上,簌簌的破空声响彻不断,一名紫袍少年立在台上,手上一把乌灵木大弓弯作满月,他的手快若残影,只听声响,下一刻就见百米开外的箭靶上扎满箭羽,皆在红心。

萧麒麟看着下人呈上来的靶子,脸上满是少年郎独有勃勃英气,对手上这把乌灵木弓更是爱不释手,扭头朝身后说着:“表哥送的这把弓实在太好了,若是早年我能有此弓的话,再不济也能混入武举人当当。”

演武台后是一顶轻纱搭的云帐,影影绰绰间可见一道颀长清润的影子,着一袭长衫,持一盏清茶,茶气氤氲,男子浩浩中不失文雅秀致的面庞静默在茶雾后。他手上的茶杯端起复又落下,面上虽是笑着的,目光却飘摇,神思不知飞去了哪里。

萧麒麟拧了拧眉,撩开垂纱走了进去,心里料到对方在想什么,却还是问了句:“三表哥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算时辰罢了……”君子濯轻答了声,将茶杯放回桌面,若有所思的看向萧麒麟身后出现的人影,那双有些失焦的凤目,骤然亮了一下。只是看到那人影背后再无他人时,目光又黯淡了下去。

萧麒麟心有所感的调过身,就见君烬炎郁卒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他心头咯噔了声,故意拔高了音量:“哟,九表哥办差回来了?瞧这脸阴的,这是遇上哪个不开眼的了?”

“一边凉快去。”君烬炎不耐的推开他,径直在君子濯旁边坐在,俊脸绷得紧紧地,仿佛拿针戳一下就要爆开似的。他脸上明显写着困惑、不忿与自惭,故意低着头好像不敢面对君子濯。

明明只是件小事儿,他竟给办砸了!君烬炎不敢看自己三哥失望的表情,也想不通,不过两年时间,当初那个爱三哥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怎就像换了一个人似得?

“三哥……”

“先喝口茶歇歇,到底是父皇亲下的差事,晚些时候还是要自己入宫复命,不能太没了规矩。”君子濯倒了杯茶递给他,轻声嘱咐,声音听不出失望或是难过。

君烬炎嗯了声音,结过茶喝了口,只觉得满嘴苦涩。到底还是忍不住咕哝了句:“三哥,我觉得那丫头……”

“这事是我处理不当。”轻缓的声音截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君烬炎微讶,抬头困惑的看向自己三哥。

君子濯依旧笑着,只是眉头微紧着,“当年毕竟是我亲口当着众人面说的不再见她,现在又要自己打破这个誓言,的确可笑了些。”

君烬炎一下将茶杯杵回桌上,不忿的站起来,“这怎能怨的了三哥你?!父皇赐婚,岂能抗旨?!再说了,你大婚那夜她发疯胡闹,直接绑了安素……三嫂,逼她拒婚,她背后有夜王府撑腰,胡闹后拍拍屁股走人照旧没事,可三哥你呢……”

这两年君子濯过的是什么日子,君烬炎再清楚不过。若不是两年前那场变故,父皇怎会一朝对他失了眷顾,甚至下令褫夺了他入帝业阁学习的资格。三王府门可罗雀,朝野上下无人愿意帮腔一句。

“烬炎……”君子濯看了他一眼,声音轻柔,却立刻叫君烬炎冷静下来。

即便这些年君烬炎颇受武帝喜爱,在朝中的地位与名声已盖过了君子濯,但在自己这位同胞兄长面前,君烬炎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过往的事怪不得任何人,日后你也不要去为难她……”君子濯目光晃动了一下,“其实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君烬炎嘴唇翁动了下,旁边的萧麒麟见气氛不对,赶紧插话,“就是就是,要我说玥姐姐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指不定就是因为你这臭脾气,人家今儿才不愿过来的……”

君烬炎闻言一瞪眼,开口就想骂:你这搅屎棍知道个屁!

还没等他开口,君子濯那边却笑了起来,声音不似之前压抑,仿佛真的那么觉得:“还是麒麟说得对,的确不该让你去,小时候哪次你遇上她不挨揍的……”

提起以前的糗事,君烬炎立马臊的抬不起头,瞬间没有了云都小霸王的嚣张气焰。萧麒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逮着君烬炎的痛处就戳个不停,两人一阵闹腾比划,气氛反倒活络了起来。

君子濯在旁安静的看着,笑容温润,就像看两个小孩胡闹。

两人斗气嚷着要比箭的时候,君烬炎身子莫名顿了一下,终究忍不住小声说完自己之前未完的那句话:“今日我去她府上,见到了白厌……”

君子濯没有说话,眸光只是轻微一动。只是等君烬炎两人的身影跑远后,他才低喃了句:“白厌……吗?”

宗家是大族,从大云朝建国至今,屹立百年不倒,单是旁系子弟就有数百。而到了宗玥父亲宗傲那一辈时,宗氏一族才算走上巅峰,却又陷入一个怪圈。

世人知夜王宗傲,却忘宗氏。而宗傲乃是庶出的身份。上一辈中,宗傲的光芒可谓无人能及,以庶子身份碾压了宗家一众嫡子嫡孙,自然引得不少人心有龃龉。

是故宗玥一家的身份,在宗氏本家,多少有些尴尬。

按照规矩,她回了云都就该回本家向族中长辈请安的。不过上一世,她回本家那一趟,却不怎么愉快。

宗氏本家居于城中,宗玥不想张扬,此次过去除了随行的几个侍卫,也就带了玉娘一人贴身侍奉。

下了马车,宗玥看了眼前方高大的门楣,心情微起波澜。她今日要来请安,故而昨天一到云都就让人送了帖子。门庭很快就放了行,但一进宗家大院,却没见半个眼熟的,半天过去也只有个管事嬷嬷过来。

“姑娘一路辛苦了,大夫人这会儿正陪老爷在前厅接待一位贵人,姑娘请先随老奴去花园那边吧!”

这嬷嬷宗玥也认得,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了。看样子人家是真的把她当成‘不速之客’上门了!宗玥心里轻笑了声,叫人把拜礼拿了上来,让那嬷嬷在前引路。她一脸淡然,玉娘在旁边却耐不住气恼:“本家这些人未免也太过分了,小姐你今日回来,他们居然就派个下人过来!”

“不是说有贵人在府上嘛。”宗玥不知想到什么,虽是笑着,语气却有几分幽沉。

走了小半个时辰,过了长桥玉廊,一片梅林映眼,芳香扑鼻间,一阵莺莺燕燕的笑声也传了过来。

不曾想这花园里还有旁人,那嬷嬷也愣了一下,转头道:“听声音该是大小姐她们也在。”

都是同族的妯娌姐妹,即便平日不来往,私下见面也没什么。可这位宗氏本家的大小姐,与她宗玥的‘渊源’可不浅,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宗玥眼里多了几分寒意。

梅林后有人轻“咦”了声,显然注意到宗玥她们的存在。

“是谁在那里?”

熟悉的嗓音,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攥向宗玥的心脏。突然,宗玥撇开一树交错的红梅,袖展之间,花雨飞舞,她脸上笑意明媚,眼底盛着炙焰也穿不透的阴寒,放声大笑走了过去。

梅林中,一名女子坐在白玉椅上,她一袭宫装,长及曳地,明月锒铛,贵不可言。髻间一只五宝玲珑步摇摇曳生姿,臻首娥眉,眼波宛转间尽是似水柔情,便是再铁石心肠的儿郎怕也要融化在这绕指柔下。

突然,那张写满柔情的脸蛋扭曲了一瞬,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斩梅而来的少女。

宗玥笑声朗朗,含着旁人听不到的刻骨仇恨穿透而来。

“不过两年,三王妃就忘记老朋友的声音了吗?”

三王妃,安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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