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牢漆黑不知年月,待在这里就像沉入了一滩死水,了无生机,就连人也困顿的像陷在梦魇中。
昏昏沉沉里,宗玥眯开眼,看到一双波澜不兴的黑眸沉在黑暗中,深邃却又冷漠似星。
像被人泼了一瓢冷水,她猛地惊醒,下意识的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话一脱口,她自嘲的闭上嘴。
自己现在身在监察司黑牢,对方的地盘上。
“你很想死?”
“不想。”
“本君看你急于求死。”
“……我犯了何罪?”
“蓄意谋害皇子,算不算死罪?”
“大皇子那是隐疾复发!”
“御医诊断是中毒。”
宗玥咬唇,这结果在她预料之中不是嘛!
若非武帝示意,君承乾隐疾之事早就被公之于众了,岂能瞒到现在。
“陛下……已下旨了?”
少女半张脸沉在阴影中,白厌黑眸不轻不重的落在她身上,看不清颜色,“暂时收监,由监察司主审查办。”
宗玥一怔,神色复杂的望向他。
“这么说,现在我的命在你手上?”
只是一瞬,宗玥在那双黑眸里看到类似玩味的情绪。
“你欠本君一条命。”
哐——
牢门被再度关上,宗玥思索着白厌最后那句话,这男人难道要……
“那个女人怎么又惹麻烦了?”苍狼叼着一根草,靠在黑牢大门外。
“闲事莫管。”朱九一脸冷漠。
苍狼嗤了一声,眼神阴鸷,“谁想管她的死活,我就怕主上心软,也不知那个丑丫头哪里好,主上的口味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苍狼在那里滔滔不绝,朱九身子突然站直,朝他后方一颔首。
“主上。”
苍狼张着的下巴半天收不回去,一对上白厌的眸子,立马焉的像条病狗,借故审讯犯人溜之大吉了。
往回走的路上,朱九沉默了许久开口:“主上是准备出手吗?”
“她的命比看起来值钱。”
……
宗玥躺在肮脏的稻草上,像是已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被关进监察司已经五天,这五天外界音讯全无,白厌也未出现,只有每日送饭的看守。
她很平静,平静到近乎诡异。
牢房门被打开,又是送饭的时辰。
一盘粗糠馊饭,宗玥饮了碗清水,盯着那盘饭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吃了下去。事了,她拿起手边的石子默默在墙上划了一道。
第六天了!
黑牢的拐角处,一个人影远远看着,轻声离去,嘴里咕哝着:“她居然吃的下去?”
对这一切,宗玥全然不知,她只闭着眼保存着体力。没过一会儿,对面传来一声枯涩难听的咯咯声。
“小丫头,把你还有的半碗饭给我,别浪费了!”
张开眼,对面是个蓬头垢面的黑牙汉子,脸上的污垢已多的看不清容貌。自己进来的第二人这人就被转到了旁边的牢房,可真正说话,这还是头一遭。
宗玥起身,将剩下的残羹剩饭放在栅栏边,两个牢房间被根根铁柱隔着,只有半指宽。那人屈腿跪在上,嘴巴耷拉在栅栏边,伸出两指扒拉着碗里的汤水,一脸沉醉如食甘泉一般。
宗玥好奇的看了他一会儿,能被关在黑牢里的人身份都不简单。而这个人,饶是身在牢中,四肢上都还挂着几个硕大的镣铐,刚才他拖行时镣铐落在地面,单是那响动怕就有数十斤之中,算起来,这压在他身上的镣铐足足百斤之多,可依旧无法完全限制此人的行动。
那人吃饱,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见宗玥一直瞧着自个儿,一口大黑牙笑的咧到了耳根,“你这小丫头胆子倒挺大的!”
“都是阶下囚,有什么好怕的!”
那人“哈哈”一笑,身上的镣铐跟着颤动,“说得好,老夫看你的模样分明是个世家小姐,在这黑牢里居然也不哭不闹的,单是这气魄倒比一般男儿要厉害几分!”
“有气魄也没用,到了断头台上一样要死呀!”
许是觉得宗玥有趣,那人更是细看了她几分。
“老夫倒是好奇,你个娇滴滴的小姐能犯什么大案,被关在这里?”
“你也说了,我犯不了什么大案。”宗玥一耸肩,“不妨说说你。”
“我?”那人笑容散漫,眼里却精光逼人。
“会被关在黑牢中的不是罪臣就是逆贼,瞧你的身手也不像普通人……”
“丫头,好奇心太重的人命都不太长。”
“进了监察司还能想命长吗?”
那人深深看了宗玥一眼,才开口:“老夫人称十三蝉,若你有命出去,想知晓我的来历便不难。”
宗玥笑了笑也不再多问,若虫蛰伏地底十三年,破土而生,方能为蝉。这人深藏不露,想来来头也不简单,宗玥也只是一时兴趣,确也没有深纠的想法。
到了快入夜的时候,黑牢里难得有了响动。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栅栏外。
苍狼打开牢门,抛了一件衣服进来,面无表情道:“换上,有人要见你!”
宗玥捡起衣服背对着他,“你过去点。”
不屑的嗤了声,苍狼走到远处。
宗玥飞快的将那袍子罩在外面,原地沉思了会儿,这才往外走。
十三蝉坐在栅栏旁,盯着她笑的意味深长,“小丫头家世了得。”
“没准儿很快我就回来陪你了。”
十三蝉一笑,突然丢了样东西过来,嘴唇快速瓮动。
宗玥瞳孔一缩,装作整理裙角,将那东西塞入鞋中。
黑牢共有两层,皆在地底,苍狼带着她去了上一层的暗室中。她曾想过会是谁要见自己,是三哥吗?可见到来人后,她难免惊讶。
怎么会是他?
屋内点着一盏枯灯,映射在那张清癯俊秀的面庞上,发中半许华发闪烁着银光,笑容里夹杂着几分疏离。
“镜……世子……”
这个人……自己前世的夫婿……
他为什么会来?
宗玥压下疑问,坐在了他对面。
比起六日前,镜无台面色苍白了许多,就连唇上也没多少血色,饶是如此,已经盖不住他那一身绝尘风华。
“郡主受苦了。”
天意弄人,宗玥只觉好笑,不理前世纠葛,她也不想客套,“世子此来为何?”
“我为大皇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