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风努力掩饰着自己心里的难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宸王的好意我心领了，是我不想治自己的脸，宸王以后不用管我，也不必愧疚。”

她说完，一扬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马儿吃痛，嘶鸣了一声，飞快地往前蹿去。

白少宸眼睁睁望着宁风快速消失在自己跟前，思量了一下，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宁风就是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看来是铁了心，要追随扶慎左右。

“王爷，要不要跟上去？”身后的侍卫，随即轻声问他。

白少宸紧拧着眉头，半晌，抬起手沉声回道，“不用了。他身边有人保护。”

他强求，又有什么意思？

宁风的心不在他这里，而是在扶慎那里。

?

宁风坐在屋檐底下看雨，已然看了半个时辰。

金嬷嬷在屋里瞅了她几回，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抱了床薄毯子，从背后替宁风披上了。

手还没收回来，宁风冰凉的右手，忽然搭上了她的指尖，冻得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嬷嬷，门口的那只老雀，就要冻死了。”宁风没有回头，只是忽然这样轻声道了一句。

金嬷嬷顺着她看着的方向望了过去，门口刚抽芽的梧桐树上，果然站着一只瑟瑟发抖的老雀，守着它的窝。

“我昨日，看到杂事房的两个人，爬上树，将鸟蛋掏光了。可这老雀还是守着它的窝。下这么大的雨，还是不肯离开。”

金嬷嬷低头，看向宁风的半边侧脸。

“我虽知道，是那两个下人吃了鸟蛋，可我又能怎么办？为了几只鸟蛋，罚他们吗？可是这只老雀，多可怜啊……”

宁风说到后来，声音带了一丝沙哑，浑身也在微微颤抖着。

金嬷嬷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到她面前一看，宁风已经是哭得涕泪纵横，只是拼了命地忍着。

她愣了几秒，在宁风面前慢慢蹲了下去，掏出身上的手帕，替宁风擦掉脸上的眼泪，“可那就是它的命啊。”

“嬷嬷你告诉我，什么叫命？”宁风哽咽着，低声问她。

“它的孩子没了，它也活不下去了，这就是命。”金嬷嬷耐心地解释。

宁风忽然伸手，紧紧握住她替她擦眼泪的一只手，将整张脸，埋进了她手心里，肩头颤抖的幅度越发的大。

她隐忍着，可到最后，终于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声，哭得连气都喘不上。

金嬷嬷只觉得自己的手心被濡湿了一大片，许久，她咬着牙，伸出另一只手，将宁风搂进自己怀中。

她不是傻的，连着两天记错了时间，她终于察觉出了不对。

铜镜中，她的脸色一日日变得青白难看，她甚至，连一碗水都端不稳了。

“公子，老身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活够了。去年想要回乡，侯爷却留住了老身，说，要老身替他照顾一个人。老身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公子。”

宁风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双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金嬷嬷手心里纵横交错的伤口。

那是她第一次顶撞老祖宗时，金嬷嬷代替她受的惩罚，伤得很重，金嬷嬷却从未开口提过。

先前她任性不听话，如今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对金嬷嬷更好一点，倘若她早几天发现，也许事情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金嬷嬷听着宁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也跟着揪得疼，可这次却是毫无办法，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宁风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她对宁风，自然也是真的疼爱。

正在手足无措之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阿月轻轻的呼唤声，“公子，嬷嬷？”

金嬷嬷随即松开了宁风，扭头看向门口，强扯出一摸笑，“怎么了？”

“五小姐来了。”

金嬷嬷往她身后一看，果然是宁圣恩来了。

“你去端盆热水来。”金嬷嬷随即朝她轻声吩咐道。

自己起身，也去厨房泡茶。

宁风用帕子擦了把脸，没说话，转身先进了房间。

宁圣恩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直到月蓝端来热水，宁风洗干净了脸，神色才恢复了些许平静。

“五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宁风强打起精神，低声问宁圣恩。

宁圣恩也不知怎么的，神色却有些古怪，看着进来倒茶的金嬷嬷，一句话不说。

“五小姐怕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跟公子说，不能被旁人听见吧？”金嬷嬷倒茶的同时，自觉地开了句玩笑。

宁圣恩盯着金嬷嬷有些颤抖的，捏着茶壶把的手，眉心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只是不说话。

也不知是怎么了，脸色差得很。

金嬷嬷放下茶壶的时候，看了宁圣恩一眼，又和宁风使了个眼色，轻声道，“你们说着话，老身有些事，要去别处一趟，茶冷了就让阿月换。”

“别走远了。”她还没转身，宁风紧跟着拉住她的手，担忧地嘱咐了一声。

“知道，老身能去哪里啊，就在这附近走走。”金嬷嬷朝她笑了，抽出自己的手，慢慢退了出去。

金嬷嬷退出去之后，吩咐阿月关严实了门，打开油纸伞的时候，忽然朝阿月笑了笑，轻声道，“阿月，公子平日里待你不薄，有这样好的主子，是你的福气，以后，可千万不能对不起公子。”

月蓝低着头，闷声不吭地点了下头。

她没吭声，金嬷嬷也没继续说下去，只是走下楼梯，出了院子，慢慢朝老祖宗院子的方向行去，背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宁风听见金嬷嬷离开了，这才缓慢地喝完了手中的茶，扭头询问宁圣恩，“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金嬷嬷怎么了？你难道没发觉她脸是青的，嘴唇是白的吗？”宁圣恩不答反问道。

宁风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低声回道，“她中毒了。”

谁知，宁圣恩忽然一把掀翻她面前的东西，沉声怒道，“中毒了你便是这种反应吗？你当真是薄情寡义！金嬷嬷待你如同自己家人，你知道她中毒，为何不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