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让她午时之前入宫,现在午时未到,她恰好和这两人碰上,恐怕也是皇上设计好了的。
她忍不住,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来回盯着扶慎和赵京看了两圈。
赵京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只是扭头朝扶慎轻轻冷笑了两声,“皇上为何会单独召见宁公子,慎王以为呢?不是说,宁公子是慎王的人吗?”
这么一来,赵京和扶慎之间的隔阂更深了。
赵京刚说了这几句话,常福便从御书房里出来了,朝宁风笑道,“宁公子快进来罢,皇上等候多时了!”
宁风原本想说两句什么,可常福的眼睛盯着自己,她只得作罢,只是将手上的油纸伞,递到了没有打伞的扶慎手上,又硬着头皮,顶着两人的目光,低头匆匆进了御书房。
她刚进门,皇帝便在龙案之后抬起头来,打量了她几眼,笑道,“外面雨下大了。”
“是,下得很大。”宁风拍了下肩上的雨水,朝皇帝恭敬行了一礼。
“钦天监的人来报说,这春雨连绵,恐怕要断断续续,下好一阵子,所以,朕决定,就在这个月动手。”皇帝望着她的一双眼睛,灼灼发亮,“下雨天,他们好办事,咱们,也好办事。”
“皇上要怎么做?”宁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突”跳得厉害。
“你去找扶慎,消除他的戒备之心,然后,二十八那日的事情,朕也与他商量好了,你只需掐着点,照朕吩咐的去做,就行。”
“二十八就动手吗?”宁风忍不住,声音拔高了一些,显得格外尖利,“可是二十八是我大姐大婚那日啊!”
“嗯,二十八。趁乱闹事,朕倒觉得有把握一些。”皇帝朝她点了点头,一张被慢性毒药蚕食得有些可怖,状若骷髅的脸上,带了一丝笑,“若是能成功,你,便是朕的功臣!是大启国的英雄!朕将许你世代封爵!”
封爵?可惜的是,她似乎消受不起。
宁风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朝皇帝点了点头,轻声回道,“那臣,先谢过皇上了!”
扶慎还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也有自己暗地里的见不得人的安排,而她,却要成为亲手杀死他的人吗?
于皇上向她许诺的金钱和权势相比,扶慎的命,却更重要一些。
她要权势,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和能力,要能风光地活下去,却下不了手,去杀了自己心爱之人。
“臣,待会儿就去扶慎府中,稳住他。”她沉默了一会儿,听着皇帝的安排,许久,朝皇帝又行了一礼,低声道。
“去罢。”皇帝随即朝她挥了挥手,“还有,二十八那日,最为重要的一步,便是太子登位,朕叫常福给太子的玉玺,会是假的,若他真的登上皇位,朕即便活着,也只会是太上皇,还没到将大启国交到太子手上这一步,你,也要注意着常福,以防他拿着玉玺,突生事端。”
皇上心里,早就将这件事思来想去,考虑得透彻,任何可能会发生的状况,他都想好了退路,一环扣一环。
太子与常福不是一派,常福就不会把真的玉玺交到太子手上,可以防万一,皇上还是留了她这么一手,监督着这些人。
实在是心机深沉。
可倘若皇帝心思没有隐藏得这么深,当初也不可能从皇太后手上,夺回实权。
能坐稳这个位置,定然不是那么简单。
宁风听着他的句句吩咐,只是点头,“臣明白了。”
她出去时,守在门口的常福,朝她笑了笑,“洒家送宁公子出去吧,宁公子的伞给了慎王,不好走。”
“好。”宁风不动声色地应下了。
常福替她打着大伞,往外走了好长的路,出了御书房,才在她侧后方,低声道,“皇后很是伤心,八皇子受了重伤,贤妃娘娘的小公主,又患上了天花,今日回宫时,还哭了好一阵呢。”
“小公主得了天花?”宁风心中一惊,随即诧异地反问道,“可怎么没人向宁府通报?”
“怕宁府老祖宗过于担心,所以吩咐了,不准走漏消息。”常福低着头回道,“宁公子要是想去看看贤妃娘娘,倒无不可,只是见不得小公主,会传染给公子的。”
“好!我这就去看看贤妃娘娘!”宁风随即转身,跟着常福往来仪宫赶去。
常福将宁风送到来仪宫门口,便没进去了,只是朝宁风嘱咐了一句,“公子早些出来,后宫多有不便。”
“多谢公公了。”宁风点头,转身进了来仪宫。
今日当值的恰好是青儿,见宁风来了,甚是惊讶,上前训斥了拦住宁风的宫女几声,“不长眼的吗?宁六公子都不记得了!”
宁风有些焦急,跟着青儿往里面走的时候,一边低声问道,“青儿姑娘,小公主确是得了天花吗?”
“公子先别问。”青儿低垂着眉眼,小声应道,“先跟奴婢进去再说。”
宁风见大殿外面,守着好几个侍卫,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随即住了口,默不作声地跟着青儿进了内殿。
还没掀开帘子,便听见里面有隐约的哭声传来。
宁风随即加快脚步走进去,一眼就看见贤妃娘娘卧在床上,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像是核桃一般。
“娘娘。”她按照宫规,先朝贤妃行了一礼。
贤妃听见她的声音,这才朝门口看过来,满脸的惊愕。
“娘娘,公子来了。”青儿上前,给贤妃拧了个手绢,让她擦脸。
贤妃缓了一缓,才坐直了,吃惊地朝宁风问道,“老六,你是怎么进来的?”
“是常福公公带我来的。”宁风见她说话小心翼翼,生怕被外面的人听见的样子,也长了个心眼,朝里面走了几步,轻声回道。
“可……”贤妃紧跟着,蹙起了一双柳眉,“他们不是不允许任何人出入来仪宫吗?”
宁风觉得不对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想了一想,问道,“小公主是不是得了天花?”
“没有。”贤妃娘娘回答的同时,眼泪又忍不住地往下淌,“姑姑叫人,将小玉儿抱走了,不允许本宫见她,还派了人看守来仪宫,不准他人出入,也不允许本宫出去。”
怎么会呢?贤妃娘娘可是皇后的侄女啊!怎么会这样?
“命令是常福下的,他却带你来这里,也不知是何用意。”贤妃说着,又担忧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们手上?”
常福故意把她带来,又说,小玉儿得了天花,天花自然是对外面的说法,这样,就能让贤妃和小玉儿分开。
所以,这算不算是皇后对她的一个威胁?倘若她不杀了扶慎,他们便会对贤妃和小玉儿下手?
天花是轻易医治不好的病,就算他们杀了小玉儿,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搪塞过去。
皇后为了让扶慎死,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能下得了手!
“娘娘,你不必说了,我心里都明白了。”宁风咬了咬牙,低声回道,“你放心,小公主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
“为何这么说?”贤妃娘娘虽然常常处于皇后的控制之下,一直处在深宫之中,可脑子还是有的,“是不是外面要出什么大乱了?姑姑是想保护我吗?”
保护?这种变相的囚禁叫做保护?
宁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隔了几秒,轻声回道,“算是吧,只是娘娘还得自己多多堤防着一些,十八那日,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贤妃还在月子里,连小公主都照顾不来,让她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只不过是徒增她的烦恼罢了。
她想到这里,不等贤妃娘娘追问,便转身走了出去。
?
宁风原本是想,去找宁圣恩,问问她,是否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
想问她知不知道,她嘴里成天念叨着的,还没见上一面的小公主,如今却被皇后拿在手中,变相地当作人质。
她的未来婆婆,可真是心狠手辣得很!
可刚回府,进了大门,便见小腹微微隆起的宁茵芝,一脸不屑地拦在了她跟前。
宁风看见她就心里窝火,却还是耐着性子,皮笑肉不笑地问,“大姐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五妹最近被关在府里,是否对外面的所有事情,都丝毫不知情呢?”宁茵芝微微昂着下颌,低声问道。
“你什么意思?”宁风见她是来找事的,也不愿意虚与委蛇了,索性拉下脸来,“宁茵芝,你最好能明白,你现在已经不再受宠,而我,今天心情也不怎么好,你最好别来招惹我!否则后果自负!”
“看到我脸上的疤了吗?它原本有好起来的机会,可现在变成如此!你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我原本看在你怀着孩子的份上,不想拿你第一个开刀,你别犯贱!”
“别赶着急的送死!等你亲眼看着宁语儿倒霉,离你的死期也不远了!”
宁茵芝脸色丝毫不变,紧跟着冷笑了起来,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小腹,“那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的肚子!你以为,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容得了你决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