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思疾拿走了那只布娃娃,我却打开了电脑搜索起了记忆中的那个地址,红星孤儿院,在我七岁到八岁那年,我曾经在那时待过一段时间,印象里那时候有个白发苍苍的爷爷对我说过:“小妹妹,你怎么又回来了?”
关于我在姓李人家的事情之前,我是根本是想不起来了,可是这个爷爷的话一直留在我的脑海中,又回来了……那么我以前也是被送走然后回来过。
或者只有找到那里,才能追溯到我的过去吧。
我搜索了跳出来的所有页面,叫红星孤儿院的有两三家,可是打开图片后,均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我曾经待过的那个孤儿院一共三层楼,呈回字型,有一个宽敞的院子,院角有一棵巨大的白玉兰树,出门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沟,我依稀记得有调皮的孩子中午偷偷溜出去,可是总被守门的阿叔逮回来。
那个地方是在哪个省我都一无所知,从孤儿院逃出以后,我似乎经过了很远的地方才来到了青石镇……
我重新搜索起了临近几个省的孤儿院,四川、云南、贵州,这几个地方的可能性最大,我用了半个晚上的时间逐一搜索,终于把目标锁定在了两个地方:一个是云南省的宏圆孤儿院,另一个是四川省的归叶福利院。这两个地方的房子都很像我记忆中的那个地方。
尤其是后者,在看到那些房屋图片中,我的心中竟慌了起来,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似乎还夹杂着白玉兰的香气和忧伤,这样的气息就像病毒一样,从一张张图片上辐射出来,刺入我的心脏。
我强忍着内心的悸动,记下来归叶福利院的地址,那里离临安市整整800公里,是位于四川省宜宾市的一座小镇,坐最早的一班傍晚七点火车的话,明天早上就能到。
关掉电脑的我,仍然是控制不住的心慌,做过那么多次任务,寻访真相犹如抽丝剥茧,虽鲜血淋漓但是刺激痛快。可是这次竟轮到自己身上,那种很想知道又不由自主抗拒的心情无以言说。
这一天,我如常一样和龚子贺、马小花吃饭,言语之间没有提及这件事,直到下午,我才悄悄地背了早已收拾好的包,坐上了前往火车站的出租车。
汽车疾驰而过,街边全是过往的行人,那些背着包包,提着菜,牵着孩子的路人都是急着往家赶的吧。偌大的世界,每个人都像一颗微小的灰尘,飘来荡去,但它总是会落在应有的位置休憩,那个位置就是根,可是我的根又在哪里?
火车站永远是一个熙熙攘攘之地,我迅速赶上了最早一趟火车,坐在轰隆着一路向北的车厢时,心中忐忑不安。
沿路全是山洞,常常是这个还没过完,那一个就接踵而至,每次进去时,都有一种身处地狱的错觉,仿佛正经历着一个永远看不见天亮的黑暗,这样的感觉和南谷峰极其相似。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整个卧铺车厢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车厢接头处隐隐有光线传出,偶尔可见两个过往的行人,我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座椅上,无奈地托着腮看着窗外,外面仍是山洞隧道,隧道里虽有顶上的小灯,可是光线实在昏暗,满世界都是火车的轰隆声。
我看了许久后,眼睛忽然花了起来,似乎总有一层雾挡在前面,我用手揉 了揉眼睛,可那层雾却仍在前面,甚至是越来越浓,到了最后,连隧道里的灯都看不见了!
再次看清的时候,我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正站在铁轨旁。旁边停着的火车却字却变了,上面写着重庆至北京,火车稳稳地停在那里,好些人站在荒野里,我正茫然到不知所措时,一个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幻秋,你的女儿呢?
说话的人是一个留着卷发的中年女子,我茫然地盯着她,却忽然记起了自己,我叫石幻秋,今年二十七岁,有一个两岁的女儿,此行正是和姐姐一起带着孩子去看另一个城市的母亲,可是我的女儿,她到哪里去了?
我的姐姐石幻春也焦急地四处张望起来:“你咋这么让人不省心,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孩子都照看不好?”
我此时也是心急如焚,四下打量着,铁轨正停在荒野之中,从这里往下走,有一条湍急的边流,河边那片白沙滩亮得晃眼睛,此时沙滩边,正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我们蹲在那里,那个地方离河水不到半米,我一下子惊呼了起来:“娇娇在那里!”
我急急地往那里跑去,身边姐姐大声吼道:“你快一点,再过五分钟火车要开了!”
我答应着,迈开腿狂奔,这时我才发现,我竟穿着小碎花的中长裙,底下是小羊皮的中跟鞋,鞋子有点不合脚,踩在碎石和枯草上,脚底隐隐作痛!
我飞快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拿着小棍玩沙的小女孩,把她拥在怀里,喃喃低语:“娇娇,你怎么跑到江边来了?这里多危险呀,万一被冲走了,妈妈就没宝宝了。”
那颗小小的头颅在我怀里蠕动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了起来,露出了一张圆圆的可爱脸蛋:“妈妈,我爸爸呢?他怎么不见了?”
我盯着那张小脸看了半响,脑袋里一片茫然:“爸爸?爸爸不是带着你的吗?”
我这时才忽然记起,这是一九九年,我的老公名叫苏文栋,比我大两岁,曾经是一名造船厂的技术员,前几天,他刚刚失业,我们一家三口和姐姐石幻春一起,准备去离家一千多公里的地方去看母亲。
“妈妈,爸爸刚刚在看这个东西。”娇娇指着一块牌子,奶声奶气地说道。
我慢慢地捡起那块被浸泡在水里的木牌,读出了上面的字来:“招工:体健貌端、事业型星座、无神论者,月薪上万。”
事业型星座是什么意思?我茫然起来,而且月薪上万,这实在是有些可怕,我和文栋两人的工资也不过一千多,上万是个什么概念啊?
我正在思索时,我的姐姐石幻春急迫的声音传了过来:“幻秋!你怎么还不上车,车就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