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稻香事后才从张桂花里知道,刘正信这个便宜爷爷压根儿就不吃她这一套,叫人去仁禧堂当着叶玉钏的面说,他嫌她的手太脏,可念在她年轻时侍奉公婆,又为他生下了一女,他念在往日的情份上,只是禁了她的足,她若不想做这个都指挥使夫人,只管闹腾个够。
刘老夫人叶玉钏听到这话后,突然变得很安静了。
至于她心里是不是不服,依然惦记着想东山再起,刘稻香对此一点都不关心,那仁禧堂,除了个与她做伴的郭妈妈外,与外面是不通消息的。
太子落马,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叶家没落,李家却是得意了,听说,他家依附的十六皇子,最得当今皇上看重,这不,京城里又传出当今皇上亲点了十六皇子为元帅,领兵出战西北战地,据说,只要十六皇子凯旋而归,就可扶摇直上。
对于这些,刘稻香并不关心,江山更替人才倍出,她只是个市井小民,只关心自家门前的一亩三分地。
今儿,吴姑姑下晌的时候,给她送来了三份田契,她仔细看了一下,亲自带了丫头去了金桂苑。
行至院门前时,正好听到院儿有稚童读书的声音:“人之初,性本善......”
“吵死了,该死的贱种,给老娘闭嘴。”被刘稻香遗忘在一旁的刘小兰,她听到这声音才想起来。
翠姨娘不甘示弱的声音响起:“你说谁贱种呢,我可告诉你,老爷说过了,找机会回了青州三十里村,定要禀告列祖列宗,抬我与喜儿为正室,我们所出的哥儿都是嫡子,你娘与老爷早就和离了,如今,这金桂苑里当家的是我与喜儿。”
刘稻香听到她的话不由发笑,刘小兰这是戳到了翠羽的逆鳞了呢,不然,她定不会张口闭口一个喜儿。
“姑娘,翠姨娘说的可是真事?”青梅很好奇,要说青儿与翠羽的命还算不错,两人都不是那等心机之辈,又自小一起伺奉过夫人,两人同时成了刘大富的姨娘,如今看来,入了姑娘的眼,自然身价水涨船高。
刘稻香笑道:“你们也甭羡慕她,若你们想嫁出去,我回头找我爷爷,他手下定然还有不少好将士不曾娶妻,嫁给武人也不是没有好处,没有文人那般会哄人,但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主子,奴婢们可是打定主意要留在主子身边的。”青梅第一个不乐意了。
春娇更不用说,她咋咋乎乎,好窜门子爱摸牌的性子,就她这样,只能老老实实的让自家姑娘护着,在她的羽翼下过一辈子。
青丝想了想,道:“奴婢就是有点想爹娘,其她的没想法,能留在姑娘身边那自然是好的,若姑娘有需要安排人远离主院,奴婢也是愿意的。”
刘稻香想了想,答:“你爹娘怕是不能来青州,那边的那摊子事儿,你爹还管着呢,不过,往后若寻了机会,我把两人调进京里吧。”
春暖一侧道:“奴婢想一直为姑娘做衣裳,绣好看的花样子。”
刘稻香笑答:“你到会想,早早就定下了自己想要干什么。”
她说的委婉,春暖乐得见牙不见眼,她是个心眼少的人,不适合跟在主子身边当差办事,但她有自己的长处,主子也离不了她,不是么?!
几人说笑间已行至金桂苑大门口。
院里的人正争吵着,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刘稻香等人已来了。
守门的婆子见了正欲提醒金桂苑的主子们,刘稻香连连摆手。
不是什么大事儿,她以前在三十里村时,这样的阵仗见得多了。
刘小兰此时正骂得起劲:“我呸,你算哪根葱,妾室总归只能是妾室,全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我爹的种。”
翠姨娘气了个倒仰,这个刘小兰当真是个会胡搅蛮缠的。
更是气她乱喷乱咬,她怒道:“你如此瞧不起庶出,你怎地又嫁了个庶子,还是个半死不活的药罐子,你又几时干净过了,我呸,你有什么脸儿说我们,你生的儿子才不是你家男人的。”
翠姨娘压根儿就不知刘小兰的崽不是她夫君的,而是她表哥的种,不过是无意中真相了。
刘小兰脸色大变,心中即怒又惊,不知翠姨娘是如何知道这事的,她心中暗想,定不能叫她抓住这把柄才好。
只是她娘已不在世,不然,定能讨上不少好主意来挟制这些个妾室。
“你说谁儿子不是自家的,放你娘的狗屁,你才是个穿肠烂肚,被大家一起睡的贱人。”
翠姨娘一直是个利害的,她此时双手叉腰回骂道:“我呸,你这是贼喊捉贼,别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劝你,最好收起你那肮脏的小心思,别连累了我们一家子。”
“你这该死的贱人,怎地不去死?”刘小兰怒了,她敢担心自个儿的心思被人瞧出来。
“哼,你敢做不敢当?孬种,平日里路过,看到扫把倒地都不愿扶的人,会那般勤快地给你的侄子们炖汤,你不藏起来独自贪吃掉,已是祖上烧了高香,就你那贪样,鬼才信你是真担心侄儿们学业太重,怕累坏了身子,要我瞧,你不过是看中了你的三哥,想攀高枝罢了。”
翠姨娘一点都不给她留情面,毫不犹豫的给她拆穿了。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些,那是我哥,我三哥,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只要是个男人,有点钱,就上赶着贴上去,呸,不要脸的贱货。”刘小兰反唇相讥,那凶悍的样子,叫刘稻香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的刘齐氏。
同时,她又很震惊翠姨娘的报料,这是几时的事,自家娘怎么从来没提起过。
“嘿,不要脸的贱货,说的是你自己吧,就你的那些小心思,谁不知道啊,你没发现现如今,你的侄儿见到你都绕道走,还有,你一个出嫁女,不思守妇道,竟然背着你男人还想偷腥,要我说,你就是个眼皮子浅的,见不得人家过得好,如今,老爷一家子发达了,你就巴巴的贴上来,不就是贪老爷家的银子么?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老刘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刘大富从院子后面走出来,只见他衣袖,裤脚高卷,不知他后头折腾什么。
此时,他脸色难看的走到两人跟前,问:“此事当真?”
“爹,先前敏贵念书声大了点,吵着我孩儿都不能睡觉了,我不过是叫敏贵小点声,结果这个姨娘就不依不绕了,还朝我发脾气,还叫我滚出这个院子,爹啊,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不是你闺女么,还有,为何会要扶了这两个姨娘当正室?这于理不合啊!”
刘小兰一见刘大富出来,立马换了个嘴脸,哭哭泣泣,一副好不委屈的样儿。
刘大富微微有些迟疑,他先前在后头听到这里争吵,并不能听清是什么,原本是怕自家闺女与姨娘们又吵起来,特意过来看看,又思及先前听到的话,回头问翠姨娘:“你先前说的是真的?”
“嗯,两位侄儿说的,还当着小姑奶奶的面说,叫她以后不要再送汤汤水水去前头南书房了,况且,大爷也交待下来,叫婆子不莫要再放小姑奶奶出门,也是婢妾疏忽了,原以为那边那位吃斋念佛了,便无大事,谁知......”
翠姨娘着实想不通,这刘小兰难道脑子里长满了草?
当年她那般待自家几位姑娘,真当大爷不生气,不记恨?
大抵大爷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又因自家姑娘们不曾受太多伤害,他才只是由着夫人及姑娘们处理了此事。
但是,想必刘小兰这般做态,很叫夫人不喜吧!
“老爷,我先前见今日太阳独好,便叫两个哥儿拿了书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温习侄儿们教的《三字经》,谁知,小姑奶奶嫌太吵,闹得她不能好生睡觉,可是,家里就这么点地方,况且,我觉得哥儿们的念书声极好听。”
翠姨娘一边看刘大富的脸色一边说着这些话。
她与刘小兰处不来,也很憎恨刘小兰。
以前,是因为府里真正当家的是被在仁禧堂的那位,所以,张桂花才不得不开口让她进了门。
张桂花是不想刘老夫人利用刘小兰又生出什么事来,她得为自己的男人、崽女考虑。
如今,仁禧堂的那位彻底倒台了,张桂花已成了刘府真正的当家主母。
翠姨娘自然不需再与刘小兰周旋。
刘大富听了翠姨娘的话,气得不行,冲上去,顾不得一身泥浆,扬手就扇了刘小兰两巴掌。
“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样样尽学你娘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当我不知你的那点破事,是你自个儿愿意的,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刘家数代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咱家虽不至于富贵冲天,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打你出生起,爹娘都是捧在手心里疼,想富养你,便能叫你长大了不被猪油蒙了心,我几时教过你如此势利了,啊,你竟然还想打你三哥的主意,你真当你三哥,是你那拎不清的表哥?”
刘小兰挨了两巴掌,先是懵了,后又反而往地上赖坐不起,拍着自个儿大腿哭喊道:“娘啊,你闺女的命好苦啊,你咋就那么年轻轻的走了呢,娘啊,您睁眼瞧瞧,如今有了后娘当真有了后爹,不过是个姨娘随便撩拔几句,我这个后爹就不分清红皂白的对我又打又骂,哪里还把我视做亲闺女,分明是恨不得闺女我去死啊!”
刘稻香瞧她唱念做打的样儿,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来。
院子里的人齐齐回头看过来,她脸面微赫,莲步轻移,笑道:“先前,我本想出声制止的,岂料翠姨娘的话叫我吓了一大跳,随后养爷又出来了。”
她施施然的走到刘小兰跟前,仔细端详她的长相,笑道:“你平时不用镜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