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芷蓉冷笑道:“这世上意外何其多,娘以前教过我,后院里最多的就是意外,最不稀奇的就是意外,这若大的家业,娘亲辛辛苦苦劳累了几十年,怎能凭爹的一句话,就拱手让人?”
叫她白白便宜刘三贵一家子,刘芷蓉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刘老夫人心中琢磨着这事儿,一旁的郭妈妈很殷勤地端了两碗冰糖燕窝上来。
她一上来请了安,说道:“老夫人,姑奶奶,奴婢一大早就亲自去小厨房炖了燕窝,这会子正好能吃,姑奶奶运气好有口福,可得给赏奴婢一个脸,让奴婢也能得意得意。”
刘芷蓉本想拒绝,可又思及郭妈妈是自己娘亲身边的红人,自然不能太拂了她的脸,因此答道:“即然是你亲自炖的,给我盛一小碗,不必太多,我没心思吃这些个玩意。”
刘老夫人隐晦的赞许郭妈妈,又示意她给自己盛了一碗。
“姑奶奶,可合你的味儿?”
郭妈妈见刘芷蓉不似往常那般意气风发,心中不免有些心疼。
“奴婢不知姑奶奶今日会来,不然,定会多放些红枣、冰糖。”
刘芷蓉特别喜欢吃甜的,郭妈妈才有这一说。
好容易,在郭妈妈的哄骗下,刘芷蓉才将将吃了大半碗燕窝,再也吃不下了。
“姑奶奶清减了不少,奴婢瞧着心里痛得紧,主子,要不,留了姑奶奶在家将养些日子?”
刘老夫人有些动心,回头又看了看刘芷蓉,最终点了头。
待郭妈妈把东西撤下去后,刘老夫人才说:“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娘?”
不然,怎么可能因为妾室的事,还有与婆婆的不合,自家女儿能胃口不好?
“妾,始终只是妾,你大可不必放心上,若实在不行,待文宣的新鲜劲儿过去了,你再给他纳上两房颜色娇好的小妾,你信不信,文宣必会对你感恩待德,天下男人有几个能做柳下惠,不过是女子们的痴心妄想,你到不如多花些心思在你的儿女身上。”
刘芷蓉又道:“勤书已娶妻,雅兰也已订亲,开春就出嫁,勤文尚小,娘,我担心那人会不会不安于妾室之份,把手伸到勤书、勤文的院子里头?”
“你当家主母是白当的?当年出嫁,娘可是给了你不少嫁妆,手头有银子使,还怕没人听话,即如此,到不如先下手为强,不过,那叶金秀现下正得宠,你暂且避其锋芒。”
刘芷蓉立马又红了眼眶:“都快被宠上天去了,哼,我真恨不得咬死她算了。”
接着她又说道:“那叶金秀如今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拿今儿早上来说吧。”
原来,李文宣昨晚按规矩是应该歇在刘芷蓉的院里,结果临近年关放假,衙门里的事特别多,她在屋里左等右等都没等来李文宣,只得叫人熄了灯睡下。
今儿一早,她才将将起床梳洗,便听到安妈妈在碧纱橱外喝斥:“是谁让你进来的?”
叶金秀娇软的声音响起:“妾只想来伺候夫人洗漱。”
安妈妈立马怒道:“哼,你会安这个好心,即想伺候夫人,为何不早早过来,这都什么时辰了,才晃悠悠的过来,这世上就你最聪明?”
“哟,安妹子,你这一大早上的怎如此大火气?”叶金秀身材高挑,安妈妈并没有发现她身后跟着进来的人。
安妈妈一瞧是她,脸色顿时变了有变:“周大姐,你几时来的?怎地站在门口,快些请进。”
周妈妈是李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安妈妈轻易不敢招惹她。
一侧扶着叶金秀的明守不满的小声嘀咕:“还不是老爷起得晚了,耽搁了时候。”
明静暗中瞪了她一眼,莫要给自家主子惹事。
明守声音小,安妈妈不曾发现。
她招呼周妈妈入内,转而又赔着笑对叶金秀说:“ 叶姨娘还请莫要生气才好,奴婢也是怕外头的丫头、婆子不听调派。”
叶金秀闻言脸色有些难看,转而把视线移到周妈妈身上,又答:“我只是想尽心伺候夫人与老夫人。”
周妈妈笑道:“安妈妈,你先前可是错怪了叶姨娘,她可有孝心了,先早早去咱主子那里请了安,又说要来伺候夫人洗漱,待伺候好夫人后,随了夫人一并去咱主子的住处。”
这是说刘芷蓉拿矫,不如一个小妾对自家婆婆上心。
叶金秀站在一旁委屈又不敢落泪的小模样,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心疼。
很不巧,李文宣就是站在这个点上来刘芷蓉的屋里,一进门,便瞧见叶金秀白着一张小白站那里泫泪欲滴,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忍着怒气问:“这是怎地一回事?夫人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曾起床?”
安妈妈忙答:“夫人已起床,正在梳洗。”
后又问:“老爷可用过早饭了?奴婢去唤人端早饭?”
“明守,你来说!李文宣直接忽略掉安妈妈,转头问一侧的明守,他知道问明静,是问不出什么的。
果然,明守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又看了一眼周妈妈,方才道:“老爷若不信,大可问周妈妈是否有此事?”
“老爷,安妈妈的确有如此说过。”周妈妈好似看不到一旁急切的安妈妈正在使眼神,直接把安妈妈给供出来了。
李文宣原本的好心情,在听说自己在意的女人受委屈后,想都没想,一个耳刮子打过去。
那速度之快,叫叶金秀等人一时惊吓住了。
碧纱橱外响起的巴掌声叫刘芷蓉再也坐不住,匆匆忙忙起身行了出来:“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对我有何不满?”
“金秀是良妾,可不是咱家的家生子,你瞧瞧你怎么管的下人,一个两个鼻孔朝天,连姨娘的脸子都敢甩,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
李文宣恨恨地看向刘芷蓉,曾经,他以为自己讨得一房贤妻,谁知,无形中竟让他与自己的娘亲离了心,若说刘芷蓉没在中间挑拔那是不可能的。
有了叶金秀做对比,李文宣才知道,这些年他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老爷,打狗还得看主人!”刘芷蓉寸步不让,这些年她在李府骄纵惯了,李文宣还是头一次出手打她身边的人。
刘芷蓉气得差点吐血,伸手指着叶金秀骂道:“我瞧她就是一只狐狸精,老爷如今越发长本事了,只偏听偏信她的话,我与你几十年夫妻情份,还抵不出这个才纳进家门两三个月的小妾?”
叶金秀在一旁听得小脸又是一阵煞白,无奈地在一旁道:“老爷,夫人,还请莫要争吵,都是妾的错,还请老爷、夫人责罚,都是妾没做妥当,先前应该打发人禀明夫人的,安妈妈的确是误会了妾,老爷,安妈妈不过是忠心护主,妾受点委屈没关系。”
李文宣这人的性子偏偏就最见不得她如此,更是如同火上浇油:“这事叫你受委屈了,不过是咱府里养的一个下人,她有什么资格给主子甩脸子?多大的脸啊!我竟不知我府里的下人如此大的脸面!”
是不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刘芷蓉更纵容自己身边的婢子横行霸道?
这是他不允许的。
“来人,把安妈妈拖下去重打十大板,以儆效尤!”
“你......李文宣!”刘芷蓉盛怒之下,大呼其名,却是犯了大忌。
李文宣与她在房里耳磨厮鬓时,刘芷蓉若连姓带名喊他,那只会被视为撒娇,而在众人的眼下,刘芷蓉如此做,等于是狠狠打了李文宣的脸。
“你有何不服?下人犯错你还不知叫她悔改,竟还想护着她,我看夫人最近是累得狠了,不如在年前待在自个院子里好生歇歇。”
刘芷蓉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她这个当家主母被自己的男人给禁足了?
她再一次成为了京城的一大笑柄?
她已无地自容,一张脸火辣辣的,烧得她两颊生痛。
......
“什么?他竟然敢为了个小妾罚你禁足,哼,这不是宠妾灭妻又是什么?这是我跟他没完,别忘了你还有爹,还有舅舅呢!”刘老夫人气得老脸发紫,浑身发抖。
“不然,不然我怎会气得跑回娘家。”刘芷蓉一想起自己的遭遇,悲从中来,再次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我立马叫人去寻你爹爹回来,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刘老夫人立马唤来顾妈妈,又吩咐她打发个腿脚麻利的小厮去寻刘正信回来。
刘老夫人与刘芷蓉在仁禧堂左等右瞧,倚门企盼,都不曾盼到人影儿。
一直到午饭过后,娘俩在仁禧堂歇了个午觉,顾妈妈才进来回话了。
“主子,姑奶奶,老太爷已经被寻到了,不过,因为老太爷当时亲自指挥军将进山操练了,小厮只得在兵营大门处候着,先前老爷才回兵营,小厮与他说了后,老太爷只说知道了,他会找姑爷好好谈谈的,老太爷还说这事儿不能闹大,否则姑奶奶脸上不好看,看在外孙、外孙女们的份上,老太爷还说,让姑奶奶多多尽真心伺候公公、婆婆,照顾好姑爷才是正事。”
顾妈妈心里很认同自家老太爷的话,又想,大抵是老太爷知道二姑奶奶原就是什么性子,因此,才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哼!果真是有了儿子,女儿都靠边站,若那家没来,你看他会不会如此?”刘老夫人怒气冲天,把手中的茶盏往地上狠狠地砸了个稀巴烂:“他这是怕得罪了李尚书,挡了自己儿子将来的前程,当我不知他算计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