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娇麻利地答道:“奴婢刚从夫人那儿过来,本是去问夫人,今儿要做多少重阳糕,不想,平王府那边差人送来了一篓子鲜蟹,一个个估摸着有三两多,咱夫人高兴着呢,说姑娘最好吃这种蟹。”
“定是子烨哥哥叫人送来的。”刘稻香不由自主的翘弯了嘴角。
春娇在门边就着火盆子散去了寒意,走进来笑道:“姑娘这回可猜错了,听夫人说,来送螃蟹的人特意说了,是平王府的钱侧妃特意交待下来的,还说,是按着姑娘的口味送来的。”
螃蟹有许多种,刘稻香独爱澄阳湖大闸蟹,且,最爱吃的就是金黄的蟹黄。
“是公的还是母的。”
春娇笑答:“奴婢瞪大眼珠子瞧得仔细呢,全是姑娘最爱吃的母蟹。”
刘稻香心下越发高兴了,她原以为到了京城会很难吃到这种蟹。
中午的时候,平王府却不大太平。
因今儿大雪封路,平王难得在家吃顿饭。
听说下面的人送来了几大篓螃蟹,便叫人做了螃蟹火锅,又叫人把皇上赏的陈年菊花酒取来。
吃饭的时候,原本气氛还不错,大家都举杯共饮,一派歌舞升平的和谐样。
“怎么又是公蟹!”苏惠雅把筷子往桌上一摔!
“公蟹,公蟹,我要吃蟹黄,娘!”她朝平王妃撒娇。
平王妃连着吃了两个母蟹,狐疑地看向自家娇娇女:“叫伺候你的宫女用心点,怎么回事,不知道郡主最爱吃蟹黄么?”
“三姐,我这里有个母蟹,要不,给你吃?”苏惠兰身子骨弱,平日里见到寒凉的吃食都不动筷子。
今日难得吃到这美味,她忍不住也想尝一只,她的丫头眼明手快,给她夹了一只蟹黄肥厚的母蟹。
“谁要你......”
“咳咳,怎么说话的,你妹妹本就胆儿小,你还这般乍乍呼呼,莫要吓着她了。”平王妃看了苏惠雅一眼,又瞧了一旁的平王一眼。
平王看向苏惠兰,对于这个么女儿,他鲜少有接触,面对这么一个一看就活不长的女儿,平王不想用太多的感情,他怕将来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会很伤心。
再说,身为平王的他,每日杂事缠身,也没太多的感情能浪费在这上面。
“即然身子弱,就少贪点嘴!”平王这是对苏惠兰说的,但也并没有说不让她吃点。
“我不吃,兰儿,你自己吃吧!”苏惠雅在平王妃的压制下,生硬的把话儿在舌尖打了个转,这才改了口,又道:“爹,不是说下面的人送了好几大篓么?”
钱侧妃把手中的筷子慢悠悠地搁在小碟边,她的动作十分轻柔唯美,看得平王目光闪烁,一下子把他的注意力从苏惠雅那边拉了过来。
“确实送了好几大篓,是我娘家那边的旁系子弟孝敬上来的,我挑了些个儿大,又肥美的给太后及皇后,还有贵妃及各宫妃子那儿送了些,再给王爷的几个兄弟也送了些去,还送了小半篓给燕州都指挥使家。”
她这话说得十分巧妙,明白人都听懂她是送去给苏子烨的救命恩人,听不懂里头弯弯的,自然只以为钱侧妃是看在苏子烨这个都指挥佥事的面子上,给他的顶头上司送了些。
这样的处理方式,无可非议。
苏惠雅撇了撇小嘴,不满的嘀咕了几句。
苏子烨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而另一边的金镶玉正在问苏子泓,谁是都指挥使,为何要送给他。
苏子泓最近本就不得意,处处被苏子烨压制住,失去了往日的荣光,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瞧见了,又背着他对苏子烨一顿猛夸,都快把他捧到天上去了。
听到金镶玉问他,不耐地答道:“吃你的螃蟹,管他那么多闲事,说了,你又不认识。”
金镶玉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我看你是贼心不死,又惦记上人家家里的姑娘吧!”她又不傻,怎不知都指挥使是二品大官。
只没听说过新上任的都指挥使是谁。
她突然感觉有一道如同毒蛇般的眼神盯住自己,金镶玉打了个激灵冒出一身冷汗,抬头看向周围时,发现大家都正在低头吃乐西。
“王妃,这几日不要出门,等宫里宣召。”平王突然开口。
没人注意到苏子烨拿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复又恢复正常。
“我听说皇上有数日不曾早朝。”王妃小声地问他。
“嗯,皇兄身子越发弱了,又加之今年天气冷得太快,前些日子着了凉一直卧床不起,我这心里总觉得堵得利害。”
平王与这位堂兄皇帝是穿开裆裤时玩到大的,感情与旁人又有些不同。
比起他的另几个郡王亲兄弟,他得的好处要多太多。
“父王,要不,儿子陪您下午进宫一趟?”苏子泓即为世子,并不是个愚蠢的人。
钱侧妃看向自己的儿子,问:“烨儿,你下晌可有空闲?”
苏子烨的眼角余光撇了苏子泓一眼,微微垂下眼:“儿子手头还有事,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闲来。”
“父王,二弟即然有事,不去也罢。”苏子泓心里暗想,自己这姿态可是做给旁人看的,如此一来,外人瞧了必会说苏子烨的不是。
平王并没有强求,吃过午饭便带了苏子泓进宫去了。
苏子烨回了自己的金柯院,刚进院子南边的内书房,便瞧见桌子上摆了三个碟子,均为不同馅的重阳糕。
“主子,是刘二姑娘打发人送来的,特意交待这三样是给主子单独做的,另外,还送了些给侧妃娘娘及四姑娘。”进孝在后面说道。
“她惯爱惫懒,今儿又下起了大雪,依她的性子必是不爱动的。”说到这儿,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听起来略有些轻快:“想来,她是记得的。”
苏子烨拿起桌上板栗味的重阳糕吃起来,先前吃饭时,他并不曾吃饱,慢慢地嚼着,嘴角的弥度越拉越大:原来,她发现自个儿不喜吃甜了。
难怪她特意交待是单给他做的,微甜中透着鲜的重阳糕,吃起来并不容易叫人生腻。
而他,又爱极了这种糯软的糕点。
苏子烨的心有些按奈不住了,他迫切地想见到那个调皮的小丫头,只想把她圈在这个小小的四方院里守着他一个人。
“她送东西进来,必瞒不过东院那只老狐狸,我得找些事儿去给她做。”
进忠与进孝垂手站在一侧,进忠想了想走出来说道:“郡主年岁已不小,早该说亲了。”
“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着手安排。”之前,苏子烨一直腾不出手来,进忠也只是把京城与苏惠雅“门当户对”的人选都挑了出来。
当然,他所选的那些,自然都是公侯之家的子孙,而且还是“细心”挑选过的。
“主子,娘娘打发彩衣过来了,所是有事请主子过去玉梨院。”
外头响起进义的声音。
“知道了!”苏子烨的声音依然是那般清清冷冷,叫人听不出他的情绪变化。
彩衣并不曾见到苏子烨就被打发走了。
而屋里,苏子烨站在窗边,望着老树枯枝上的厚厚积雪,已摇摇欲坠:“进诚,通知罗姑姑她们。”
进诚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很快应答,他知,自家主子这是要罗姑姑她们做事警醒些,看来,这一次,京城的天,真的要变了。
他走出正屋,此时风平浪静,入眼的只有厚厚一层积雪,干净得叫人心慌。
苏子烨看着进诚离开,方才对进孝、进忠说道:“地主家的儿子们等得不耐烦了。”
“是,主子!”
苏子烨在南内书房处理了公事才去了玉梨院。
平王府分东、中、西三路,东院住的是正妃那一家子,从南往北分别是苏子泓住的崧泽院,平王的内书房,再往北是仪门穿堂,越过穿堂就是正妃的繁锦院,然后是后院穿堂,挨着的是苏惠雅的牡丹阁,之后是后花园东边位置,越过后花园是潘妈妈、顾妈妈等人的院子,最后才是靠墙有一水儿的后罩房。
那排后罩房把后花园与外院墙隔开了。
西院这边是前花园,苏子烨的金柯院夹在前花园与仪门穿堂之间,过了穿堂就是钱侧妃现在居住的玉梨院,她院子后面越过后院穿堂,是苏惠兰所住的落幽馆,馆后是后花园,后花园占地数亩,再过去便是个役住所及马棚。
苏子烨从金柯院去往玉梨院,是直接走的后院后门,越过仪门穿堂便进了玉梨院。
穿过前院越过垂花门,方才到了钱侧妃平日起居的正厅,他去的时候,钱侧妃正坐在窗子底下绣花。
“娘!”
“烨儿来了?快些到娘亲身边来坐。”钱侧妃当真是有子万事足,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打算。
苏子烨依言,走到桌子对面坐下:“怎地又做这个?”
“闲来无事,绣些花打发时日也是好的。”钱侧妃放下手中的花棚子,笑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娘的身体,放下吧,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苏子烨:“你当真决定了?”
“嗯!”苏子烨看向钱侧妃,又补了一句:“非她不娶。”
如果她不在身边,他一定会心碎而死。
钱侧妃心下沉了沉,那孩子长得实在太过明艳了,总让她心生不安。
“那丫头自小在乡野长大,心思纯良,娘吃过的盐比她行过的路还多,还得请娘将来帮着多多教导。” 苏子烨难得的哄着钱侧妃。
钱侧妃会心一笑,眼里的笑容直达心底:“放心吧,只要你喜欢的,娘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