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才第一天来呢,弟弟,你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娘啦,我心酸呐!”张桂花在一旁吃醋了,打趣张裕德。
陈氏笑道:“别说你心里酸,你老娘我心里也很酸啊,这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呢!”
“娘,儿子哪有这意思,娘跟姐姐应该高兴才对,我娶了媳妇,可不就多了一个人照顾我么!”张裕德到底是在外头见个大世面的,不过三两句话,就哄得亲娘与姐姐笑得合不拢嘴。
可不,只有按张裕德话里的意思来,一家子才能相处得来呢!
张桂花连连摆手,心中叹气,自己吃个什么干醋啊,看看自家儿女双全,当家的又很会念书,这前途是一片光明啊!
“行啦,行啦,我就当是多了个可人的妹子呢,人家大老远地随了你来大周,可不容易呢,你可不许欺了她去!”
一家人又说笑了一阵,这才把话题转到了丁月桂的产业上来。
话是陈氏起的头。
“桂花,回头叫人准备好香烛,明儿我要带孩子们去见他爹。”
张桂花自然是应下了,又道:“娘,也不知月桂家乡是啥习俗,但咱们这边都是聘为妻,奔为妾,人家的家乡离咱们这里十万八千里,可不能哄骗了她。”
陈氏笑道:“自然是要下聘书的,只是她家人都不在咱大周这儿,到时她出嫁娘家没人怎么办?会被人瞧不起的。”
刘稻香支起小耳朵正认真听着,想着自家小舅舅自从有联系后,就没少疼她们姐弟五个,因此,脆生生地说道:“外婆婆,这有何难,明儿我去寻了黄大奶奶与里正爷爷,请帮个忙,把小舅妈认作义女不就成了?”
刘三贵闻言眼前一亮,拂掌笑道:“还是爹的闺女机灵,咱们这里头,就里正叔最合适呢,哦,不对,应该叫镇长了,对了,裕德,你还不知道呢,里正升为镇长了。”
接着,他又把里正如何升为镇长的事说了。
陈氏耐着性子等他说完,这才道:“好了,好了,黄金肯定会同意白捡个好看的闺女,咱们还是先说说两人成亲的事吧!”
这事儿,张裕德心中早有腹稿,正好借了这机会说出来:“月桂原本在家乡也是乡绅家的闺女,家里小有产业,她家是个大的,牧场,哦就是跟咱姐夫家一样,姐夫家是养鸡喂猪的,月桂家主要是养牛,很大的一个养牛场,她家乡没人养猪,大家都喜欢吃牛肉。”
喜欢吃牛肉?
陈氏闻言老心肝一阵狂颤抖,大周朝的牛肉老不便宜,且不允许随意杀掉,得是耕不动地,拉不动车的老牛,这新媳妇把牛肉当猪肉吃......她突然觉得自己儿子讨了房能吃光家产的媳妇。
她还在这边忧心,要不要跟儿子提议一下,要不,再去跑几年海商?多赚点银子养自个儿的小媳妇?
而这边,张裕德看自家娘急得像热锅边的蚂蚁,好笑的同时,又很暖心。
“娘,我这次带月桂回来前,已经跟她商量好了,她把家乡的大牧场卖了,准备在咱们这里置些产业。”
陈氏闻言觉得丁月桂这个孤女很不容易,说道:“你们打算置什么产业。”
“原本,我是想帮她置上千亩良田的。”
陈氏本还在点头,后又想到今年前头遭水灾,后头又跟着闹起了旱灾,这种地也不是那么风调雨顺的,这遭了灾,养鸡喂猪也跟着受影响了,听她女婿说起,今年养鸡打了个平手,那还是因为有几千只鸡是自家母鸡抱的窝,要不是那两百多亩荒地挖了不少红薯,那猪也不见得能长膘,更何况这一遭灾,这鸡、猪的口粮,也跟着见风就涨了。
“其实,买良田也不一定很好。”
只是陈氏一辈子就在连山镇这一块打转,她也给不出更好建议。
一个劲儿的说:“别全买田,还是要置点别的产业,闺女,三贵,你们有什么好主意?”
张桂花见识也不多,她干脆转头直愣愣的看着刘三贵,好歹,给出个主意吧!
刘三贵皱起了眉头,想起自家二闺女在镇上还有个小院出租呢,一年能收个十五两银子。
“裕德,你即然要把家安在青州城,不如帮你媳妇置个小院或是铺子,这样年年能收租金,相对来说,还是很稳定的,只是,钱不算太多。”
他想起自家闺女花钱买的小院,那还是捡了漏子,才花了两百多,她闺女后来闹着要卖掉换成良田,他都没同意,小镇位置好,一年的租子,足够自家二闺女当零花钱了。
张裕德点点头,说道:“原本,我是打算给她买片山地养牛的,可是打听后,这牛只能当耕地牛卖,不能杀了卖肉,这若只走这一条,实在很不划算,也没什么赚头,要是买个铺子,钱虽够了,可你们不知道,她啊,在家学的就是伺弄这些牲口,但她又不懂养猪,也不愿意去学养猪。”
刘稻香伸手轻轻揉了揉脑门子,她听懂了张裕德的话。
其实,丁月桂有自己的骄傲,她家估计世代都是养牛的,她不愿自己继承的,祖辈们攒下的经验断在她的手中。
牛羊,牛羊,养牛养羊。
刘稻香水汪汪的大杏眼,璀璨如星空。
她咯咯直笑道:“小舅舅,小舅妈会不会养羊啊?”
“哎呀,我也是忙糊涂了!”张裕德伸手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答道:“她家虽以养牛为主,但也是有养羊的,我何不给她买个大山头,以养羊为主,再搭着喂些牛,左右也不拘她能赚多少钱,只是让她求个心安,到底是我让她背井离乡,将来,也是要老死异乡呢!”
说到这儿,张裕午的心里泛起一股子酸楚,心里又软乎了不少。
“只不过她最熟悉的是如何伺候好牛。”
张桂花闻言说道:“只如今咱家也算是有些根基了,若她时常守着那些牛羊,只怕与你往来的富贵人家,怕是有些看轻了她。”这也是张裕德之前为什么一直犹豫的。
刘稻香心里很不忿,养牛养羊咋了?又不偷不抢的。
“娘,小舅舅,我觉得还是应该问问小舅妈,她若愿意,自是要让她去养的,再说了,以小舅舅的能力,肯定不会让小舅妈亲自动手,也就动动嘴皮子的事。”
张桂花先前那般说,也是因为刘三贵中了秀才后,主动与他交往的人越发多了,张桂花虽然是普通农妇出身,但有些人家的夫人眼里的那一丝丝轻蔑,她心里门儿清,说出来,也是担心丁月桂会误会。
最后,还是陈氏发话了:“她即然爱伺候牲口,再加上她本来就带了嫁妆,你便如了她的愿,也省得她在家闲得太过无聊。”
陈氏,无疑是个顶好的婆婆了。
张裕德连连应下,这才说起另一件正件事来:“娘,我从海边上岸后,便给我在州城的管事谢金多写了书信,让他留意买个大院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氏立马不高兴了,怎么,才娶了媳妇就不要老娘了?
张裕德忙解释道:“娘,这不儿子以后不出海了嘛,要守着娘跟媳妇过呢!”
张桂花在一旁急了:“裕德,娘在这里住得好着呢!”
“姐,我知道你很照顾娘,如今我回来了,若再让娘继续住在这里,肯定会被人说闲话的,再说了,我在州城买了大院子,等以后姐夫中了举子,再去州城有名的学院念书,咱们一家子,不又能聚在一起了么?”
刘稻香闻言抿嘴轻笑不语,她娘肯定会乐意的。
果不其然,张桂花扭头冲自家当家的说道:“孩子他爹,咱们能不能去州城长住,全靠你了。”
刘三贵闻言哈哈大笑:“夫人,我尽力如你所愿!”
他又转问张裕德:“你说不再出海,那海商不做了?不做就不做,虽然来钱快又多,可家里人免不了时常担心,你年岁也不小了,是该给娘多生几个孙儿了。”
张裕德笑嘻嘻地先谢了刘三贵,又道:“姐夫,我并不是不再做海商,只是不再出海,如今,航线都跑熟了,我带的人能自挡一面,我只需负责把运回来的货物找大买家接手,再准备好下次出海所需的物品即可。”
看他说得轻松,其实事儿肯定很多。
好在他平平安安回来,也不需要再冒着危险出海了。
如果没有意料之外的人,刘稻香这个年定是过得倍儿高兴。
因着张裕德回来,一家子实在太高兴,以致于聊到了三更天才散去。
屋外寒风呜,娇女酣睡香。
雕花大木架床上,粉桃色金缕空海棠锦被正裹得紧紧的,只露出半颗黑乎乎的脑壳顶儿。
青梅与春娇端着热水拿着帕子进来了。
春娇朝床里头瞄了一眼:“咱姑娘还没醒呢!”
青梅答道:“昨儿个累坏了呢,好容易迁了新居,又正赶上舅老爷回来了,姑娘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春娇放下装热水的壶子,把小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觉得自己的小手稍微暖和了点,这才去拿了刘稻香今儿要穿的长袍,把长袍放在熏笼上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