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芷凝很有些啼笑皆非，“这么说，你也知道你父亲该杀了？”

景昭侯也真是实在，先说明这一点，好让她心里有数是怎么着。

“芷凝，你不要取笑我父亲！”梅锦渊沉下脸，有些恼火，“我说过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是我父亲的事实，我——”

“他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跟当年定川族的叛乱有关？”岳芷凝有些不耐烦地道。

当年定川族叛乱，全是因河间王从中挑拨，难道梅锦渊的父亲在其中扮演了什么重要角色？

可这跟夜逸云有什么关系？

“并不是，”梅锦渊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继续道，“苍王有未对你说过，当年河间王将他掳到定川族，姚妃曾前往相救？”

“说过，那又怎样？”岳芷凝心中，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父亲当时看到姚妃，因心生爱慕，就想娶她为妻，”梅锦渊咬了咬牙，恨声道，“姚妃不同意也就算了，可她竟假装答应，要与我父亲欢好，趁我父亲意乱情迷时，要苍王杀了他！”

岳芷凝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能！”

姚妃怎么可能是如此心性，她当然不可能答应嫁给梅锦渊的父亲为妻，所以定会断然拒绝，哪可能做这种事！

再说，当年夜逸云才五岁，哪有本事杀得了梅锦渊的父亲，这太荒唐了！

“这当然可能，是我亲眼看到的！”梅锦渊声音嘶哑，“我虽然只比苍王大了两三岁，可我亲眼看到苍王一刀刺进我父亲后心，我父亲当场死于非命，我记的清清楚楚，怎么不可能！”

岳芷凝喉咙发干发紧，一时出不了声。

五岁的孩子，一刀杀了一个成年男人？

“我父亲死了，姚妃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带着苍王离开，事后对人说，是我父亲要强暴她，她才杀了我父亲，我母亲知我父亲惨死，悲痛欲绝，更不愿替他背负这等罪名，悬梁自尽。”梅锦渊怒笑，“一夜之间，我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那种心情，你可能体会？”

岳芷凝掐紧了掌心。

她当然能体会，也终于明白，为何梅锦渊会那样恨夜逸云，不惜冒那么大的风险，也要杀了他。

然而事实真是这样吗？

“你当时年纪小，如何知道姚妃是假意答应，而让逸云杀了你父亲？”岳芷凝始终不相信这一点。

“我当然知道！”梅锦渊厉声道，“我父亲虽然爱慕姚妃，可姚妃如果不同意，他绝不会与之欢好，姚妃若没有让苍王杀我父亲，为何在事情发生后，她毫不惊讶生气，而是带着苍王离开？”

“所以你根本没有亲耳听到什么，只是依据情形来猜测了？”岳芷凝心里好受了些，“我觉得是你误会了，据我所知，姚妃不是那样的人。”

梅锦渊冷笑，“据你所知？你对姚妃了解多少，怎知她不是那样的人？”

岳芷凝语塞。

她的确连姚妃的面都不曾见着，要真说了解，是有些牵强了。

“是苍王跟你说的吧？”梅锦渊才要骂，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倒是忘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自然想不到跟当初那件事情有关。不过芷凝，你相信我，我父亲死的冤，是姚妃和苍王一起害死了他！”

“所以你就想尽办法，非杀逸云不可？”岳芷凝摇了摇头，“你这仇恨，也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对了，当年定川族被灭，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当年外公自尽而死，却仍没能改变定川族的命运，族人被屠杀殆尽，几乎无一生还，梅锦渊当时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又承受了父母双亡的打击，是如何活下来，又成了景昭侯的？

“自然多亏了老侯爷，”梅锦渊情绪平复了些，“当年定川族被灭之前，我因悲痛于双亲的死，一直跪在他们坟前，哭昏了好几次，反而逃过一劫。”

后来得知定川族被灭，他连家都回不得，即发誓定要报仇，当年老侯爷就在离定川族不远的郡上，他的父亲与老侯爷交情还不错，他即前往投奔。

“老侯爷？”因过去太久，岳芷凝对老景昭侯，还真就没什么印象，好像现在也没多少人提起，“你居然承袭了他的爵位？”

难怪夜逸云怎么查，一时也查不到梅锦渊真正的身世，因老景昭侯太与世无争了，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老侯爷是先皇所封，因远离京城，又从不出头，所以知之者甚少，”梅锦渊似乎是疼的厉害，声音有点发抖，脸色更见苍白，“他原本有个儿子……”

岳芷凝抬了抬手，将“浑天映月绫”松开些。

“谢谢，”梅锦渊松了口气，接着道，“老侯爷的儿子，跟我差不多年纪，可惜在我前往投奔的前几天，生急病死去，老侯夫人就这一个儿子，怕儿子一死，爵位被皇上收回，梅家就再无倚仗，就与老侯爷商量，让我顶替了他的儿子，成为世子。”

岳芷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想必这件事情，也极为隐秘吧？”

“当然，”梅锦渊冷笑，“定川族被灭时，所有人都以为我死在了乱军之中，我去投奔老侯爷时，自然格外小心，没有让任何人看到，如若不然，老侯爷让我顶替他的儿子，此事亦是欺君之罪，若非万无一失，他怎敢如此？”

岳芷凝点头，“这倒是，正好让你钻了空子，老侯爷依靠你延续梅家荣耀，你则利用世子的身份伺机报仇，双赢。”

这话很讽刺，梅锦渊却当听不出，道，“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之前世子就因生病，一直在别庄休养，身边也只有几个人服侍，我顶替了世子后，老侯爷将服侍世子的人全都杀了，就再没有旁人知道，我则非常顺利地，成为了世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欺世之举引来上天不满，老侯爷及夫人没过几年，双双撒手人寰，梅锦渊再次成为了孤儿。

但那时已经不妨碍他的复仇大计，他在之前的几年，委托老侯爷替他寻访名师，加紧修炼，并不断地结识朝臣与皇族，不惜散尽家中钱财，也要为自己进入朝廷而铺路，一切进行的都非常强势而又不露痕迹，也真是他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