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十九弟跟岳大小姐在母后面前为他说话,他才能彻底告别以前的生活,做回堂堂正正的皇子。
他哪想到,自己还会有这样一天!
“好了,别哭了,”太后递给他一块手帕,语气温和下来,“之前是哀家一直疏忽了,害的你在佛堂不见天日,又病成这样,以后有什么事,多跟逸云商议,他总是真心为你。”
“是。”
“出宫一事,哀家也已有了主意,”太后平静地道,“‘双佛寺’的智远大师,佛法高深,哀家明日与你一同去找他,为你求个平安符,你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哀家会与皇上说明此事,你不必担心。”
夜逸尘激动的浑身颤抖,重重跪倒,“多谢母后……”竟是哽咽难语。
“求平安符”什么的,还不都是借口吗,太后这是要亲自带他,去见娘亲!
他明白太后的顾虑,是怕他一个人去见娘亲,会出什么意外,亲自跟着也放心些。
这都没什么,要紧的是,他终于能见生母了!
“十七皇兄,快起来吧,”夜逸云上去扶起他,“母后已经知会过皇兄,你以后就住在我原来的宫里,吃穿用度,皆不必担心,今晚你好好歇息,明日我会护送你和母后去寺里。”
“十九弟,多谢……”夜逸尘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对他的感激,用力抱紧了他。
太后叹了口气,这孩子在佛堂待了二十余年,又是这样的压抑,心性竟还是这样善良,甚至有些软弱,居然没有生出仇恨之心来,也真是难能可贵。
以后还是对他好些吧,过去的事,再也不必提了。
太后随即发了懿旨,说明此事。
宫中人一向只知道韩王体弱,在佛堂休养,这么多年他一直很安静,他们都快忘了他的存在了。
如今他这一“正名”,他们都想当然以为,他也该立妃了,老待在佛堂也不是办法,跟打入冷宫似的,离开有什么稀奇,并没有任何人对此,有什么怀疑。
朱平帝对此,也没有意见,到底是他的弟弟,人也不小了,也确实不能在佛堂关一辈子。
这件事,就这样波澜不惊地定了下来,韩王夜逸尘正式住进了夜逸云原来的宫殿,总管、内侍、嬷嬷、宫女,该有的一个不落,吃穿用度也都分配过去,还传了御医为他调理身体,很快就安定下来。
这一夜,夜逸尘注定无法成眠,自从他懂事,十几年朝思暮想,十几年翘首以盼,如今一旦成为事实,他竟觉得仿佛在做梦一样,就怕一旦睡着,再醒来,一切就都成了泡影。
他真恨不得立刻启程,马上出宫,接着又觉得可笑,十几年都等得,如今一夜的时间,偏就等不得了。
明日见到娘亲,他要说什么?
不知道娘亲长什么样,现在怎么样了,见到他,会不会觉得失望呢,还是会抱着他哭?
脑子里纷繁复杂,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夜逸云和岳芷凝一道来接夜逸尘,他虽然没怎么睡,精神却很好,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地兴奋,整个人都要压抑不住地跳起来。
夜逸云并未多说,这种时候越是说多了,他越会紧张,让他静静也好。
车队很快启程出宫,往双佛寺而去。
郦妃所在的寺庙,离双佛寺有二十余里地,十分偏僻荒凉,行至此处时,太后以要拜访一位故人为由,命队伍停下,她和夜逸云等几人进去,余人在此等候。
寺庙很小,有几个僧人在洒扫,看到太后等人进来,竖掌施礼。
太后即对夜逸尘道,“你先在此等候,芷凝,你陪哀家进去找住持,待哀家与郦妃说过之后,你再进去。逸云,你也等着。”
“是,母后。”兄弟俩都毕恭毕敬地应了。
岳芷凝扶着太后,先到里面去。
夜逸尘紧张的无法自持,指甲都要掐进掌心。
“十七皇兄,镇定点,”夜逸云拍拍他肩膀,“反正都来了,一会跟郦妃娘娘见了面,若是什么都说不出,就哭好了,哭也是表达情感的一种。”
夜逸尘哭笑不得,“你居然会说这种话?跟谁学的?”
这跟十九弟平常的作派可不像。
不过,被他这么说,自己好像真没那么紧张了。
夜逸云挑眉,还很得意呢,“总之没什么大不了,一会母后会让你跟郦妃娘娘好好说说话的,别担心。”
“嗯。”
没大会儿,岳芷凝就扶着太后出来了,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无比凝重,甚至有些……悲戚。
“母后,”夜逸尘急急迎上两步,隐隐意识到什么,一种莫名的恐惧已自心底缓缓升起,“娘亲她……”
夜逸云询问的目光转向岳芷凝,后者只摇了摇头,表情越发沉重。
太后幽幽一叹,伸出手来,“这个是给你的,你看过之后,定能明白一切。”
夜逸尘怔怔低头,但见太后手里,捏着一封信,“这是……”
“拿去,”太后将信塞进他手里,“虽然这很残忍,可你早晚要知道的,芷凝的意思,也是这样。”
岳芷凝一阵无语。
姑祖母这是知道韩王看过信之后,定然会崩溃,甚至会产生恨意,所以要拉她当垫背吗?
残忍?夜逸云一听这话,心中约略有数,脸色微变。
恐怕最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夜逸尘攥着信,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娘亲给他的。
难道娘亲竟不愿意见他?
二十多年了,他好不容易才在机缘巧合下,有岳芷凝和十九弟帮忙求情,才能来见娘亲一面,娘亲居然不愿意见他!
是因为不想见过他一面之后,仍旧要承受分离的痛苦,所以不如不见?
太后等人都没有出声,不忍催他。
夜逸尘紧紧咬唇,以刺痛让自己保持冷静,颤抖着手,把信打开。
太后却在这个时候,闭上了眼睛,是不忍见到夜逸尘读完这信的反应吗?
“逸尘我儿:
二十三年前一别,此生再无望相见,二十余年的等待煎熬,冬日恨短,夏夜叹长,此中苦楚,不足为外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