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又是一颗棋子落下,声音很轻,与男人薄凉寡淡的嗓音一同扬起,夜御呈道:
“放手吧。”
这句话是建议、亦是警告。
近段时间以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他都心知肚明,亦或者是说,在两人之间,他们互相了解、知晓,但都没有把事情搬到明面上说罢了。
他们从来都不是敌对者,更应说是……兄弟。
是的,兄弟,夜御绝和夜御呈。
他们虽然没有出生于同一位母亲,但在诸多的皇子之间,两人的感情神似亲兄弟,幼年时、一同上山拜师学艺,拜入同一师门,朝夕相处数年之久,出师回都后,亦是爱憎分明,两者之间没有任何的矛盾冲突,这样的情谊相处平淡,却也深厚,唯独多出了一个……苏启歌。
她的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相处的局面。
但……她没有错,任何人都没错,只是每个人的追求不同罢了。
为了一个女人,陷于一生,值吗?
夜御绝捻起一粒圆润的白子,目光在棋盘上打量了须臾,便轻盈的将其放置在一个格子上。
啪——
“没有人是天生的赢家。”男人的声音很淡,犹如此时的夜色一般,泛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气息。
但夜御呈读懂了,他……不愿放手,也不会放手。
近日以来,帝都不平,影卫出事,叶谦入狱,这些事势必与夜御绝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夜御呈知道,什么都知道,但若是要他放下狠手、全神贯注的去针对夜御绝,他……
不愿意与他互相残杀。
夜御呈垂眸,淡声:“执迷不悟,与走火入魔何异?到头来,只怕是伤人伤己。”
在这段感情里,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这些年过去了,难道他还没有放下吗?
走不通的道路,何不早日回头,成全自己,也放过他人。
夜御绝淡声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若是赢了、得到了,便不是执迷不悟,唯有强者有话语权、有指派他人的势力,若是身为弱者,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还自寻苦痛,很可惜,他夜御绝从来都不是会放手的人。
他认定的东西,即便是两败俱伤,他也要拥有!
夜御呈抬眸看向他,声线沉了两分:
“你变了。”
话音落下,又道了一句:“强扭的瓜不甜。”
夜御绝目光顿沉,甜不甜,还需要他人指责不成?他夜御绝想要的东西,手段用尽、费尽心机,也必须得到,哪怕痛苦、哪怕行不通,即便是强留也要留住!
他扔下手中白子,折身而起,
“这盘棋、不会有结果了。”
冷凉的话音飘荡在空气中、冷寒的气息扩散着,久久不逝,即便男人已经离开了,那寒蝉决绝的气息仍深深的弥漫着……
任何人都执掌不了夜御绝的思想,哪怕是他自己。
夜御呈坐在原地,垂眸静静的看着棋盘。
黑子白子交织的布落着,一局棋上,有正面相对的厮杀,有绝处逢生的重生,有阴谋算计的深坑,但凌厉的招招落尽后,二人之间,势均力敌……
呼——
夜风掀来,一阵冷凉,再看去时,凉亭内,哪还有什么人影,唯有一盘棋静静的摆放着。
……
是夜。
冷院。
夜御呈回来的时候,厢房的门并没有关上,他一走来,便看见女子坐在轩窗前,撑着下巴、看着外面,三魂七魄浑然不在家的走神模样。
连他进来了都没有察觉,连走神都这么认真。
他行至她的身旁,折身坐下,伸手捉住她微凉的小手。
“在想什么?”
“叶谦。”
秦挽妖下意识的答了一句,令男人瞬时怔住了,握着她的小手的大掌似僵了一般,瞬间不动了。
秦挽妖反应过来,赶紧回握住他的手掌,匆匆收回思绪,有些着急的解释道:
“夜御呈,我的意思是……”
“本王知道。”
男人恢复如常,无事般揉着她的脑袋。
他知道她担心叶谦,他当然知道她。
秦挽妖隐隐松了一口气,他能够理解她,那真是太好了,不需要解释的相处令她感到很轻松,可这松懈之余,她的思绪控制不住的又飘荡到叶谦的身上去了。
已经两天过去了,这两天下来,她连叶谦的消息都不知道。
不知他是死是活,是安是危,在那阴森威严的天牢内,日子一定很不好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光着想着这些问题,她便担心的坐不住。
她如坐针毡般的挪了挪屁股,抿了抿嘴角,最后,实在没忍住,试探般的小声问道:
“皇上那儿……有什么消息吗?”
其实她这话,就是旁侧敲击的在问叶谦的消息。
夜御呈道:“暂无。”
皇上正是命人调查三皇子与叶谦之间的事,两边都在查,进展难免会慢上一些,再加上三皇子有意防备,很难捉住嫌疑之处,令调查进度难上一倍。
要想救叶谦,并不是一件易事。
秦挽妖抿紧嘴角,忍不住又问道:
“那……叶谦还好吗?”
有没有伤着?饿着?被欺负被用刑吧啦吧啦……
男人默了默,须臾之后,道:
“暂未知晓。”隐约之间,男人的声音似淡了一分。
秦挽妖恍若未察,再次追问道:“我能去看看他吗?你是御王,在宫中必然有势力吧?藏个人进天牢,就待一会儿,就看一眼,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她迫切的抓着他的手,着急的看着他:
“我想去看看,哪怕一眼也好!”
她的急切、她的担忧尽数映入男人眸底,在男人的眼中化作了深不见底的沉……
他就坐在她的面前,但她的心……不在他的身上。
她时刻惦念着别的男人,哪怕当着他的面,也丝毫不掩饰。
她以‘朋友’之名,这般重视叶谦。
夜御呈眸光隐隐压了压,敛起什么,捉住她的手腕、不动声色的拿开了她的手,起了身,道:
“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话落,男人走向床榻,褪下外袍扬手挂在屏风上,便侧身背对着她躺下了。
秦挽妖看着男人冷硬单薄的背影,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握住,眼中压制着的东西拼命的藏住,咬紧舌尖,用痛意强压着脑中那股疲惫的眩晕感。
将一个人亲手推开、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