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哑到颤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痛苦,男人的眼中、涌出前所未有的苦涩,他在解释,也是在求她,恳求她能够相信他。
这个骄傲的男人啊……恐怕是生平第一次低头,那么痛苦、窒息般的疼,可更疼的是她待他的态度,她就像是一把刀,既能成为他手中的利刃,击退万人,也能成为他毫无反抗之力的致命物。
世人皆知,当今三皇子不争不抢、淡泊名利、无心朝政,白白生的这般尊贵的地位,可谁又能知晓他的心里早已装满了东西。
除了她之外,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苏启歌站在那里,想抽手,却被男人抓的紧紧的,怎么也抽不开,她尝试了几下,便放弃了。
想着他刚才说的话,想着想着,不禁笑了出声。
“呵……呵呵……”她笑了,笑声却是那么嘲讽、那么不屑。
好笑呀,真的很好笑,他恼羞成怒、他命人动的手,一手造成的人是他、喊着无辜的人也是他,是,他是无辜的,她该死,她活该,到头来,她还要感谢他的不杀之恩。
苏启歌简直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越是笑,男人的目光便越沉,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难看的紧,苏启歌笑的讥嘲,擦着眼角溢出的泪花,笑道:
“夜御绝啊,没想到,你此生竟会低头……呵,稀奇罕见啊!呵呵。”
不是雷厉风行吗?不是运筹帷幄吗?他要做的事,素来风雨无阻、一意孤行,从不会在意他人的目光与感受,今日这是怎么了?变了个人吗?
这可不像她了解的夜御绝啊!
男人沉着目光,紧紧的锁定凝视着她,纵使她此刻握着一把刀,插进他的心口,他也要说:
“歌儿,我知晓你对我有误会,我会查出凶手,替我们的孩子报仇!”
瞧,他说起这些话,一脸正色,格外认真,目光坚定,好像说的跟真的似的,那坚毅的模样,简直让人怀疑不起来。
但是她岂敢相信他?又怎会信任他?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傻傻呆呆的小姑娘了。
他不是她,他不知道当一条鲜活的生命从腹部流逝时的那种感觉,那么痛,仿佛锥心,她拼命的哀求他、恳求他,想要求助,求求他,救救她,她拼命的想要护住孩子,但好多血……好多好多……
有些东西啊,就像指尖的流沙,她拼了命也想要抓住,但却从指间流逝的飞快。
她已经死了,她苏启歌早已死在那一滩鲜血里,像一堆死灰,永远都不会再复燃。
苏启歌的右手握拳,用力的扭着手腕,从男人掌中挣脱,她抬头看向他,目光很平静,她说:
“事实如何,我已经不在意了,纵然再多人给它陪葬,我也不会感激你分毫,如今,我是御王侧妃,还望三殿下自重。”
她用身份,给自己画了个圈,除了御王,其他的东西统统隔离在外面。
夜御绝上前一步,“你不开心。”
“你错了,我很高兴,能与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即便是过着普通无奇的日子,也是满足的。”
苏启歌淡声道,
“当初……若非是我年少不知事,醉了酒,也不会……我从未爱过你……”
男人眸瞳微缩,瞳孔中有什么扩散开来。
——我从未爱过你……从未……当初,若非醉酒……
她……从未爱过他……
男人踉跄的倒退两三步,刹那间像是被抽空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一具躯壳,可若是如此,他的心怎么那么痛,痛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
庭院之中,晚宴继续着,十分热闹。
当那道颀长的墨影踉跄走来时,众人先是愣了一下,也没有太在意,继续说话议事聊天了,男人落座后,即刻抓起酒杯,仰首一饮而尽,再次倒酒、饮酒、倒酒……
夜御绝很快便喝了一壶,命人又搬来三壶,不用酒杯,直接拿酒瓶喝。
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吞咽入腹,但他的心仍是那么痛,他似疯狂般的拼命喝酒,想要用醉意压住痛意,可他无论喝了多少酒,女子的声音总是清晰的在耳畔响起。
——我从未爱过你……
你的得到,只是因为侥幸,可笑的是你竟一直蒙在鼓里,自诩用情至深,却不想她的心从未放在他的身上。
一场醉酒,他欺骗了自己数年,仿佛大梦一场。
夜御绝灌着酒,众人逐渐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看着那似疯魔般的三皇子,小声的议论起来:
“三殿下这是怎么了……”
“之前还没有这样,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啊……”
定国侯察觉到不对,见三皇子这般疯狂的饮酒,似疯了般,看模样,倒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秦挽妖莫名的有些担心,她想过去慰问慰问,刚准备起身,手便被男人握住了,她顿了一下,侧眸疑惑的看向他,夜御呈执着酒杯,轻轻摇头。
能够影响到夜御绝的人,除却苏启歌,再无第二人,两人之间的事,特别是感情这东西,谁也说不准,便任两人纠葛着吧。
秦挽妖觉得感情的事,确实是说不定,就像她和夜御呈,好的时候,比什么都好,糟糕的时候,光是打架就能够把房子掀翻,她不去管三皇子,但是她担心苏启歌,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溜出去了。
庭院外。
她在一个逆光的、安静的角落里找到了苏启歌,找到人的时候,苏启歌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了,见到秦挽妖,她控制不住的扑进她的怀里,哭了出声。
她爱他,可是她不能。
孩子是她心中的一块空缺,哪怕是天底下最珍稀的东西都填补不了,她迈不过去这道坎,她无法说服自己去爱他,她永远都不可能迈过这条鸿沟。
爱他,她对不起孩子,不配做一个母亲,恨他,可曾也耳鬓厮磨、相濡以沫,她只能压制着自己的心,守着自己,无欲无求、不争不抢,用孩子的死划清与他的界限。
可那个男人总是这样,总是会三天两头的闯进她的生活,扰乱她的清净。
她累了,她不想再纠缠于以前的是与非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