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她墨黑深邃的眼中看到了空洞，她的眼中没有自己，他慌了，他的心像是抛上了半空、没有支撑没有方向，他突然很心慌，他赶紧扑上去，想要保住她，但女子退后了一步。

这轻微的一小步拉开了距离，少年保持着原姿势、僵在原地，久久忘记了反应……

秦挽妖平静的看着他，道：

“人间世事，不可能事事顺心如意，我救了你一次，却不可能次次都救你，我不是你的救赎，也不是你的依靠。”

平静的声音像一汪没有波澜的水面，没有丝毫涟漪，

“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

他的过去她没有参与，也不知是怎样的，黑暗？绝望？阴沉？无论怎样，她没有经历过，她不可能与他感同身受，不要利用他的脆弱，在她这里博取同情，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也不值钱的就是同情心。

她能够偏袒他，保护他，但是世道不会，世人不会。

弱小不是生存的武器。

少年怔然的看着她，深切的感受到女子身上散发而出的疏离，是那么的陌生，她好像拼尽了全力、用力的将他推开，他心慌，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冲过去抓住她，但女子很疏离的避开了他。

她……推开了他。

秦挽妖很想告诉他，这天底下最靠不住的便是人。

在今夜之前，她是那么的信任夜御呈，甚至沉浸在他的温柔以待中，看着他用心体贴入微的模样，她几乎有一种自己是他的全世界的错觉，可……错觉仍是错觉。

她错了，她的占有欲太强，他们不合适，就好比小白和她，小白若是永远黏着她，便学不会成长，迟早有一天她会离开，他应该独自面对。

别黏着她，她靠不住。

别把希望放在她的身上，别指望她是他的救赎，她连自己应该怎么办都不知道！

秦挽妖现在的心很乱，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她开始怀念以前、怀念刚刚来到御王府的那段时间，如果她一直与那个男人保持距离，如果她听秦永杰的话，与男人站在对立面，如果她一直坚守自己的心，如果……可是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秦挽妖用力的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用力的压下心中的紊乱，再次睁开双眼时，平静了几许：

“你该成长。”

很轻的声音落下，她提步要走，腰上却猛然一重，极强的力道险些将她冲倒，小白用力的从背后抱紧她，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用力收紧。

她想拿开他的手，他的脑袋紧紧的贴住她的后腰，抱的更紧了。

她的目光沉了沉，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少年身体轻颤，干净的眼眶里迅速凝起了水雾。

“姐姐……”很轻很轻的声音从少年的薄唇间溢出来，小的跟刚刚出生的猫儿似的，令秦挽妖浑身一震。

他……说话了！

自将他带回来的那天起，他从来都没有开过口，连一道哼声都没有，她一直以为他是哑巴，可他方才竟然喊了她！

声音很小，就像出生不久的婴儿正在牙牙学语，甚至吐词还不清楚，但这两个字音却一直在秦挽妖的耳畔回响。

少年抱紧她，稚嫩的脸庞抬起，喉结上下滑动着，声音又小又嘶哑：

“姐姐难受，小白心疼……”

很轻的八个字音飘起，像是一击重锤，敲在秦挽妖的心尖，令她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他竟然知道她的难过，他知道！可夜已经很晚很深了，那个男人都没有来找她！

她不想哭的，可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真奇怪，她真的不想哭，她赶紧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泪水，不想让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少年的目光下，但少年抱住了她。

少年比她高出大半个脑袋，他将她的头摁入她的怀中，温暖的气息淹没了她，瞬间触发了她心坎深处的委屈，委屈似决堤的坝奔涌而出，伴随着‘嘤’的一声低泣，宣泄出来。

这是秦挽妖第一次哭，第一次当着小白的面哭，还哭的那么委屈，那么淋漓尽致。

哭完之后，她狠狠的把自己咒骂了一顿。

秦挽妖，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有什么好哭的，你哭了难道别人会在乎吗？有谁会在意？哭有什么用？哭难道能够解决问题吗？亏你还是个现代人，真没用！

我看不起你！

嗬——tui！

秦挽妖发泄完毕，情绪平静多了，再看小白胸前的衣襟濡湿了一大片，她有点不好意思，破涕为笑。

女人啊，果然是水做的。

她走到衣柜里，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给他，小白接过，套在外面穿上了，他裹着厚厚的衣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笑的像个孩子。

她揉着他的脑袋，笑了一声：

“小白，再唤我一声听听。”

少年怔了一下，脸颊突然红了几分，有些不自在的低下脑袋，小手不安的揪着衣摆，紧紧的抿住嘴角，似乎很为难、很不好意思，嘴里挤不出一个字来。

秦挽妖也不为难他，其实，知道他不是个哑巴时……咳咳，她已经很高兴了。

哭了一场，之前的事情就这么掀过吧！

苏迟端着宵夜走进来，见两个人非常融洽的待在一起，心里也感到由衷的高兴，三个人围着桌子坐在一块吃宵夜。

吃了宵夜后，夜已经很深了，酒楼打烊了，伙计们在打扫卫生，街道上的行人也变少了，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间段，夜色逐渐走向安宁。

苏迟走了进来，问道：

“小姐，您今晚……住这里吗？我立马去收拾房间。”

“不用。”秦挽妖道出这两个字，便后悔了，但事实上她不能呆在这里，她是从酒楼正门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如果她在酒楼过夜，她和酒楼都会暴露。

她不能呆在这里，她要回去。

这一回，小白变得很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不体贴、不懂事的黏着她，反而把她送到门口。

秦挽妖离开酒楼，朝着御王府走去。

夜深人静，街道上很安静，脚步声很静，沙沙的走着，太安静时，人的思绪会乱飘乱想，一旦安静下来，秦挽妖便控制不住的想起……

她沉了沉目光，低着头，静静的走着。

走着走着，眼前的地面出现了一道人影，她朝着左边站了站，那抹影子也朝左站了些，她朝右边走，那抹影子也跟着她来到右边。

她拧了拧眉，抬起头，看见了一张雌雄莫辨的俊脸，男人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但是在逆光的方向，并看不清。

叶谦看见她眼睛红红的，明显与往常不同，他心疼的拧起剑眉，粗粝的指腹小心的揉着她的眼角，似捧着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声线沉哑：

“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