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站着五六个街坊，正在和刘大说话，刘婆子的房门也开着，哭声便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同样的，里面也挤了不少闻讯赶来的妇人们。

刘婆子的人缘一贯就好，这会儿来的人多数也是和她平日交好的。

看到夏悦娘进来，众人不约而同的平静了下来，目光带着惊错的望着夏悦娘。

他们都已经知道，刘二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夏悦娘。

可这个时候，夏悦娘不回避，反而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

“刘大叔，我有事要和阿婆商量。”

夏悦娘停在院子里，无视了那些目光，望着刘大平静的开口。

她也知道这个时候来说这个不妥，可是，有些事情总是要处理的。

“悦娘，我娘现在怕是没心思跟你说什么，你有事，就和我说吧。”刘大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我是来说这个的。”夏悦娘扬了扬手里的契约，“刘二叔不在了，这生意是要继续还是中断，得有个决定。”

听到这句，刘大顿时变了脸色，沉下了脸说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哪还有心思去做生意。”

“悦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刘二才没，你怎么有这样？”

“就是，人不能听盯着钱，这可是人命，家里的人都没了，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来说这个呢。”

“悦娘，刘婶儿平日待你不错，以前你阿娘的后事都是刘婶儿一手给办的，人不能不知感恩。”

旁听的街坊们也纷纷皱眉指责道。

夏悦娘一阵无语。

她要是不知感恩，她之前能放过刘二么？

她要是不记刘婆子的好，她能这样站出来找他们商量事么？

刘二做的事也好，周氏的诬告也罢，其实早已经踩在了她的底线上，可她不是因为刘婆子才将自己的忍耐后挪了一步么？

她要是真的不知恩，真的只盯着钱，她完全可以按着契约办事，直接中断了刘家的合作，将那销售点转给别人就行了，何苦要巴巴的上门来让他们数落？

“悦娘。”这时，屋里的刘婆子哑着声喊了一句，“你进来。”

“阿婆。”夏悦娘闻声走进了那屋子。

刘婆子坐在床头，拥着被子，整个人很是憔悴，尤其是一双眼睛，肿得犹如核桃，脸上还挂着泪水。

其他人或坐或站，围在床榻前，将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

“悦娘，这事儿缓缓吧，等我家二叔的后事办完，好么？”戚氏犹豫了一下，跟了进来，小声的提醒道，“婆婆一直哭，她怕是听不得这个。”

“婶儿，我来就是为了刘二叔的后事来的。”夏悦娘压下心头的烦躁，耐着性子说道，“生意便是其一。”

“悦娘，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刘婆子再次抹了抹眼泪，嘶哑着声开口，态度还算好。

夏悦娘心里总算有些安慰。

刘婆子虽然对她有了隔阂，但是，并没有因此就不愿意听她说话。

冲着这个态度，她也得把刘二遗留下的事情给圆妥了，从此还了刘婆子的人情。

“阿婆，刘二叔一案，虽说周氏已经承认是她推人落水，致使酒醉的刘二叔溺亡，但，那挑唆周氏的人却没有抓到，这个案子便还不能结，刘二叔的骸骨一时半会儿只怕也不能带回来，他也无法入土为安。”

“那、那怎么办？”刘婆子顿时又伤心的哭了起来，惶惶的问道。

旁边的人也支起了耳朵，细细的听着。

“这件事，自有知县大人公断。”夏悦娘放缓了语气，“今早，周家有人来打听刘二叔那铺子的事，我是来问问您，您有什么想法？”

“夭寿哦，我二儿才没了，那周家居然就起了这恶毒心肠，就想来谋我二儿的铺子，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让那恶毒的周阿秀进了我家的门呐～”

刘婆子一听，气得脸都红了，伤心的大哭了起来，哭得悲悲凄凄。

“悦娘，那铺子可是以我婆婆的名签的，押金也是我婆婆出的，你可不能给了周家人。”戚氏在一边皱着眉急道，“我二叔虽然没了，可是他还有一双儿子呢，他们也是要吃饭的。”

夏悦娘有些惊讶的看了戚氏一眼。

她没想到，戚氏居然知道刘婆子代刘二夫妻签子交押金的事，而且还能不生气，还能为刘二的俩儿子着想。

“悦娘，你这个时候来说生意，你这心还是不是肉长的？”

“就是，婶儿都伤心成这样了。”

“那既然是婶儿签的名，交的押金，刘二没了，这不还有刘大么？关周家人什么事？悦娘，你不能为了钱，就做出这样的事。”

她还没回话，旁边的妇人们也纷纷抹起了眼泪，也有人不满的质问起来了。

“可是，你们陪着阿婆一起哭，或是我也陪着一起哭，就能解决事情了么？”要说的话被再次打了岔，夏悦娘也有不客气起来。

“总比你落井下石好吧？”之前那个质问她人心是不是肉长的妇人提了声哼道。

“阿婆待我夏悦娘的恩情，我夏悦娘一直记着。”

夏悦娘懒得搭理这些人，径自看着刘婆子说道。

“我今儿来，只要您一句话，您想继续做，旁人出多高的价，我也不会让人抢了您的生意，您若觉得不想做，我便把刘二叔的账清一清，把银子给您送过来。”

如今她家做的货，在外面卖得有多好，她最是清楚。

刘二是最早与她合作的一家，她当时又心存了照顾刘婆子的意思，便让他们先挑的地方，那一处生意之火远比东凌城其他销售点。

刘二出事，那个点必定会引来无数人哄抢。

她要是落井下石，直接拿出去拍卖多好？

省事还能赚钱。

“结了吧，我二儿都没了，我哪还有心思做什么营生。”刘婆子哭着摇头，选择了清算。

“阿婆，您真的想好了么？”夏悦娘有些不甘心的问。

“想好了。”刘婆子点了点头，哑声说道，“就这样吧，结算清楚了，你想和谁签就和谁签吧。”

语气里，除了伤心和疲惫，还有些隐约的怨怼。

“好。”夏悦娘听出来了，垂眸掩下了浓浓的失望，“您在这上面签个字，我们办个手续，我一会儿就让人送上账单和银子。”

刘婆子选择了和她划清界限。

她最终还是失去了来到这世界里获得的第一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