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的时候,学校举办了一场歌唱比赛,实际上是茂欣想通过这个机会挖掘一批人才作为练习生。
评委阵容除了刘轩、魏清、茂欣的音乐总监、茂欣的几位歌手外,还有音乐学院许多知名教授,江雪檐作为演出嘉宾,要在开场的时候表演。
尽管没有演唱自己的作品,现场还是很火爆,下边的学生疯狂地吹口哨,尖叫声快把礼堂的屋顶掀翻了,无他,她这首Beyond的《情人》是好多人的青春。
她不仅歌声动听,人长得美,粤语发音还特别标准,这要归功于她祖籍广东汕头的母亲。
一曲结束,评委们也是交口称赞。
接下来的比赛就没有这么容易了,学生们为了签约茂欣的机会几乎使尽了十八般武艺。
但这些就跟江雪檐没什么关系了,她唱完就拿着钥匙回公司练功去了,下个月她的专辑制作就要正式启动了,属于她的适应时间会越来越少。
走在公司的走廊里,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又来了,她刻意放轻了脚步,想要听听身后的动静,就在她屏住呼吸走出几步之后,手机铃声猛然响了起来......
她吓得一哆嗦,腿都软了,靠着墙深呼吸了几次,才将手机掏出来。
电话是公安局的人打来的,据那位警察说,他们接到江靖的报案吗,说自己的钱被情人岳瑶卷跑了,警方想就这件事情向她了解一些情况。
“不好意思啊,是这样的,你说的那个人,他七年前丢下我和我妈妈走了,为此我们母女帮他还了七年的债,现在他回来了,要因为情人跟我母亲离婚,我母亲前段时间刚刚去世,所以这个人的情况我不了解,真的帮不到你们,不好意思。”江雪檐平静地陈述了事实。
挂了电话,她在练歌房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
警察说,江靖报案,自己所有的现金都被岳瑶从卡里转走了,他现在身无分文,在本市也没什么亲人,酒店得知他的事情,毫不留情地将他赶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不该去看看他,心乱如麻,也没了心情练歌,起身就往家走。
颜融今天一下班就回来了,炖了点排骨汤打算给江雪檐补补,她最近又瘦了不少,臭臭在阳台上咬着玩具玩,是不是发出“呜呜”的怪声。
“臭臭啊,得等你妈妈回来,我得让它教教你,你怎么总是跑掉呢,叫得声音不像狗也不像猫的。”颜融将汤里的肉沫打掉,放了花椒、生姜、八角。
门锁转动的声音刚刚响起,臭臭就丢下玩具向门口奔去,颜融的目光也紧紧锁住了门口。
江雪檐一进门就看见了他温暖的笑脸,顿时很愉快。
“今天回来挺早啊,不去唱歌了?”颜融走过来,帮她把包挂起来。
转身的时候,她看见他的围裙没系好,于是帮她重新系好,借着那个动作,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怎么了啊?累的话我帮你揉揉肩。”颜融任她抱着,心里却顿时紧张起来,她一般回家之后都是直接跳上沙发打开电视的,今天的举动却很反常。
“没什么,我去洗个澡。”江雪檐很快松开手,向浴室走去。
她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颜融赶紧拿给它。
她正在往头上套浴帽,一眼看见来电显示,就按了挂断。
“谁啊?”颜融好奇地问道,顺便将她脑后的一缕头发塞好。
“不认识,可能打错了吧。”她心不在焉地答道。
但手机铃声很快又响了起来,还是刚刚那个号码,她正准备挂断,颜融先她一步按下了接听。
江雪檐几乎是下意识就想把手机抢回来,电话号码是江靖的,她不接正是为了远离是非,但现在,颜融接起了电话,想要远离,完全不可能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去。”颜融面色不变,淡淡答道。
挂了电话,颜融就走到外边找外套,边穿衣服边跟江雪檐说:“我出去一会儿,汤开了就转小火,多熬一会儿,晚饭不用等我了。”
“你去哪儿啊?”江雪檐不知道江靖在电话里跟颜融说了什么,一时间心里很是忐忑。
“他没地方住,公安局已经让他睡了一夜了,今晚他没地方睡觉,我们总不能不管他啊。”颜融摸摸她的头,温柔而宠溺,丝毫没有责怪她刚才不接电话。
江雪檐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她刻意回避的问题,现在要被颜融大张旗鼓地翻出来,这怎么行。
她蛮横地挡在门口:“不行,我不准你去。”
颜融见她的动作,愣了一下,然后抚着她的下巴说道:“你以为我想管他啊,我心里比你还讨厌他呢,真的,站在男人的角度来看,他真的是太让人瞧不起了。但小雪,你跟他不一样,你想想,假设他今晚出了什么事,受伤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你还能不能继续安心地生活?”
不等江雪檐回答,他又继续说道:“你是个善良的人,随妈妈了。你从刚进门开始就很不舒服了,你自我麻痹,想要说服自己不要想这件事对不多,但恰恰相反,如果你这时候不管他,你今晚会睡不好觉,吃不好饭,明天早上起来也不能打扮漂漂亮亮地去上学、唱歌了,我了解你,你不是铁石心肠。”
“所以呢,这件事就由我来做吧,我是为了你能快快乐乐过日子,你这小脸一皱,眉毛一拧,我就觉得生活失去了乐趣,什么好吃的吃到嘴里都没了味道,什么好玩地放在手里都没意思。有时候我想,我真可悲啊,我现在的快了就是看着你开心。”颜融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双手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从门前移开了,就像搬花盆似的。
江雪檐愣了一秒,然后冲出去冲他的背影喊道:“你等等我,我换件衣服。”
进屋迅速穿上衣服,出来的时候,颜融关火锁门,她将浴帽去掉,整理了一下头发。
“我发型乱不乱?”她边走边问他。
他伸手将她头顶有些毛躁的头发整理好,然后牵着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动作俨然相处多年的老夫妻。
下楼的时候才发现,外面降温了,风刮得人骨肉缝里都感觉冷,而且夜里十有八九会下雨。
“我上去给他拿件衣服吧?”江雪檐看了一眼天色,有些担忧。
“不用了,他不缺衣服。”颜融顿了顿:“我上午就去看过他了,他这次损失了上百万,估计公安局会给他追回来,就是不知道岳瑶是自己跑的还是有同伙,一般两个人的话,就会挥霍很多。”
江雪檐觉得这些事情她也说不上什么话,要是说江靖是活该的话,也没什么意思。
当然,她对他也没什么同情的心思,不过是生身之恩无以为报罢了。
两人从派出所把江靖接到,然后颜融带着他满世界找房子,许多人还是上次颜融租房子的时候联系过的,现在再打电话,房子大多已经租出去了,毕竟这个城市人口很多。
最后抱着试试的态度,颜融给江雪檐以前的房东打了电话,竟然还有房子。
三人到了才知道,剩下的那间正是江雪檐母女从前住的那间,江雪檐搬走之后,房东一直没空时间打扫房子,所以一直就没租出去。
价格没什么变化,颜融先付了一个月的房租,但愿警察们能尽快追回江靖的钱吧。
颜融帮江靖安顿了下来,江雪檐还是像从前一样,坐在中间屋子的灯光下面,托着腮想事情。
半年之前,她还跟母亲有说有笑地住在这里,短短半年,这里已经物是人非。
真的好怀念那些日子啊。
“你缺什么就给我打电话,但也不要有事没事都给我打。”颜融临走之前给江靖留了电话,怕他遇到什么困难,找不到人帮忙。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雪檐又停下了脚步,将浑身上下的口袋都掏了一遍,出门没带钱,浑身上下就两百多块钱,她把钱扔在了外间房子的桌子上。
这样的天气里,纵然是不熟的人,她也希望对方不挨饿、不受冻。
江靖望着两人的背影和桌上那些钱,湿了眼眶,他记得,那时候让岳瑶给江雪檐买几件衣服,她买的就都是一两百的衣服。
他没给她们娘俩花什么钱,都花在了那个女人身上,可岳瑶却拿着他的钱跑了,他知道,追回来的希望不大,她赶跑,必然是早就做了准备的,哪能轻易让人找到。
只是可惜了他这七年没日没夜挣钱,以及那笔回来之后还没还上的债务,仔细想想,自己真不是个人。
江雪檐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的凄风冷雨,心底一片怅然,也不是为江靖,总之就是说不出的难过。
“怎么了你,一直叹气。”颜融趁绿灯,在她脑袋上摸了几下。
她扭头的一瞬间,目光正对上路灯下一双冷冷地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杀气弥漫,四目相交,她恨不能将她凌迟一般,对视良久,那人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将帽衫的帽子戴好,头也不回地消失了,鬼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