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城市中陆续亮起霓虹灯,颜融车上坐着江雪檐,两人打算回去一趟,帮江妈妈拿些生活用品。
临走前,江雪檐不放心妈妈一个人在医院,拜托了护士帮忙照顾。
车在江雪檐家门口停了下来,颜融提出要跟她一起进去,她心想,妈妈都是他的了,进一下屋子应该也没什么。
两人刚走进院子,就看见女房东站在江雪檐的房间门口,神色慌乱,她脚边还散落着几件东西,都是江雪檐家的。
见两人进来,女房东的目光在颜融脸上转了一圈,才回到江雪檐身上:“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刚才来了两个人,非要我把你们的房间打开,还威胁说,如果我不把房门打开,就要打断我的腿。”
姜江雪檐顾不上听房东的话,她的目光已经被房间里的景象吸引。
原本整洁的房间现在变得一团糟,就像刚刚经过地震似的,桌子柜子椅子全部被推倒在地,家里所有东西能被砸坏的都已经变得残缺不全,弄不坏的也是伤痕累累,看起来,就像专门为了报复而来。
颜融掏出手机就准备报警,被江雪檐拦下来:“别报警了,家里也没什么东西,而且,这说明做这些事的那个人害怕了,否则不会报复到我们家来。”
岂止是害怕,那对夫妇原本是本城一家音乐烧烤吧的老板,老板娘害江妈妈被车撞伤之后,在警察局依旧不肯跟丈夫和好,而财政大权又在丈夫手中,他不给钱,自己就要面临起诉。
这种事,私了是最简单的,为了躲开大麻烦,她委曲求全先跟丈夫道了歉,谁知对方律师牛气哄哄地张口就要一百万,这不是坑人吗,女方当然不愿意。
早上见的律师,中午就有人通知自己,自己租的店面已经被别人整个买下来了,但是在这之前,工商局将店面关停了,说是有安全隐患以及卫生问题、食品安全问题,她们店面离房租到期只有半个月了,按照合同,半个月之内没有续交下个月房租,就算她们自动退租了,买店的人不用赔他们一分钱。
中午的惊喜还没消化呢。
下午又来了律师,还是早上牛气哄哄的家伙,他说,因为他们俩的店被关停了,现在工商局不许他老板的新店开张,所以他们就这个问题已经向法院提起诉讼了。
一天之内的三个惊喜,让两个人欲哭无泪。
“你们老板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这么对我们?”夫妇两人中,女的忍不住问道。
“谁知道呢,因为你们为富不仁?或者因为他财大气粗?”曹律师不想跟这两个人说话,如果有可能,他宁愿在法庭上把他们怼得落花流水。
男子立刻听出曹律师话中嘲讽的意味,怒道:“你说话给我注意点!说谁为富不仁呢?这店面的事情怪我们吗,谁知道不是你们买通了工商局在整我们?”
“哦,那晏云被车撞的事情能不能怪你们呢?本来赔偿一笔小钱就能办妥的事情,你们非要把人家弄成那样,人家还有个女儿要上大学......工商局要是能被我们买通,首先也得是你们家店确实有问题,我这还有照片,你要不要看?肉制品不合格、店里的茅台全是勾兑的假货、消防设施不全、逃生通道被占用、卫生问题我就不说了,引用一位工作人员的话就是'我们家卫生间都比这个后堂干净',所以说啊,自作孽不可活。”曹律师满意地看着夫妇俩无言以对,悠闲地收拾东西就准备走。
本来这事就是他职责以外的事情,况且,刘轩交代的事情他也不用都去做。
可惜作为律师,最见不得不公平,他知道江雪檐的遭遇以后,就很恼火,刘轩开的一百万虽然黑了点,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晏云丧失了劳动力,而且据调查,当时这对夫妇还对晏云动了手。
如果他们知错就改,曹律师打算给他们些还价的余地,少要一点也可以,结果那个女人竟然呛他,说什么你做梦呢吧。
好啊,现在轮到他们做噩梦了。
曹律师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精力,下班时间早就过了,他还要去喝两杯呢。
“你等等,五十万,五十万解决这件事情怎么样?”男子眼见律师要走了,坐不住了。
“我们老板买下你那个烧烤吧,花了一百一十万,工商局说,那个店什么时候整好了什么时候才能营业,建筑队装修队的看过之后说整好需要十万左右,江雪檐她妈的手术费已经花了二十万了,五十万?现在你说一百五十万,我觉得我们老板还会再考虑一下,毕竟我的工资一个月是十七万。”曹律师看着男子的眼神充满怜悯:“穷人有时候担心得罪了富人,害怕刮了他们的车赔不起,害怕弄脏他们的衣服自己赔不起,害怕送外卖晚了得罪他们,但是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上谁才是富人呢?穷人眼里的我是个富人,我眼里的你们也是富人,可是我们老板眼里的你们和我根本没有区别。这个世界上哪来什么穷人富人,大家都只是普通人,活着的时候,胃里只能装下那么多食物,死了也睡不了一亩地。”
曹律师难得大发感慨,说完以后就觉得自己在对猪弹琴,气得夹上公文包就走。
最讨厌这种人,道理在他们眼中,屁都不是。
曹律师虽然走了,夫妇俩的心情却沉重起来,他的一番话,间接证明了这次他们得罪了大人物,看来只能拿钱消灾了。
不过,晏云不是孤儿寡母吗,为什么还会有这么硬的后台?
当初要不是看晏云是个穷保洁,他们也不会蛮横无礼,现在事情变得这么大,反倒让他们心里恨起晏云来了。
毕竟在这个城市还是有些家底的,早就找了人盯着母女俩,于是他们顺便就让那两个人做了点破坏,是警告,也是为了出气。
“你昨晚没睡,去我卧室休息一会儿吧,我把这里收拾一下。”江雪檐蹲在地上,将已经报废的东西全部装进一个大编织袋里,准备等会拿出去扔掉,还能用的东西则一一归位。
颜融走进里间卧室,发现里面不怎么乱,因为屋里东西本来就少,只有一大摞旧书、一张小课桌。一把椅子和一张单人床。
被子还是他给她的那床,被人弄得有些凌乱,他将被子铺好,脱了鞋钻了进去,是真的累了,要不是一再告诫自己,开车不能睡着,会害了她,恐怕那会儿他在路上就睡着了。
家里东西本来就不多,整理起来并不麻烦,只是可惜了,好多调料、沐浴露洗发水什么的都毁了,她一件一件全部捡起来扔掉,感觉大半瓶都没用就浪费了,很是可惜。
将屋里收拾整齐,又将地面清理干净,她洗了手,走进卧室去看颜融。
他睡得很沉,眼睛紧闭着,呼吸很有规律,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她凑近了看他,他是真正的好看,睡着了,眉眼间的英气也丝毫不减,只是,安静下来的他,看起来不再那么高大威猛,准备随时挺身而出。
她轻手轻脚地装好了妈妈可能需要的东西,然后回到卧室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里还是担心妈妈,但又不愿意吵醒颜融,于是在抽屉里随便翻出了一本书来看。
黑灯瞎火的,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她凑近看了半天,才认出那是施谨琛很久以前给她的那本笔记,上面全是帮她圈的题。
翻了两页,中间忽然掉出个东西,叠的四四方方,江雪檐将它展开,但房间看不清。
她走到外间房子在灯光下面看了起来,那清秀工整的字,坦荡诚实的语言,让她心里激荡起许多的情绪。
“都整理好了啊?你怎么不叫我呢?”颜融冷不丁走出来,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背。
她被吓了一跳,再加上坐的板凳缺了一条腿,这一歪,整个人都倒进了颜融怀里。
热气扑面而来,刚睡醒的他,身上带着婴儿般柔软可爱的气场,撩得她心底一阵激荡,情不自禁就吻上了他的唇。
他借着灯光,才看清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大手缓缓将她的眼泪抹去,继而热烈地回应着她。
时近九月,夜里开始有了凉意,可是两个人的心底却充满了热情。
回去的路上,颜融提到那对夫妻的事情,说是刘轩帮江雪檐找律师的,现在正在协商,要是能私了的话,对方会赔一笔钱。
“他们这样,好像跟故意杀人和故意伤害都沾不上边儿吧,上了法院,都不知道怎么告他们,赔钱省事,只是委屈了我妈妈。”江雪檐不怎么懂法,也不知道要是打官司的话,法院会怎么判。
既然刘轩愿意管,索性交给他好了,反正在她看来,刘轩的商人品性已经决定了他,做任何事都不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