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恶心？

顾雨泽霎时只觉脑子一片空白。他后退一步，顾倾城她刚刚说什么，说他恶心吗？

对啊，他就是恶心呢。倾城是他的亲妹妹啊，是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啊，他身为哥哥，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妹妹产生这样不该有的情愫。

“对，对不起……”顾雨泽双手紧了又松，最终还是选择在这个高傲的女生跟前低头。他不想被她讨厌，即便无法奢望她能够多看自己几眼，但也请不要这样厌恶他，好不好？

“对不起？呵。”顾倾城冷嗤一声，“顾雨泽，我警告你，从今以后不准偷窥我，更不可以画我的画像！你知不知你这样让我觉得有多么恶心！”

这样的话，这种程度的警告，让当时自尊心尚强的顾雨泽无处遁形，而他所能够做的，便是落荒而逃。

那之后，再不敢同她说话。如她所说的那样，不敢看她，不敢想她，不敢提笔勾勒出她美好的轮廓。即便，那张一颦一笑都那样叫人心动的脸孔还是日日夜夜浮现在他眼前，烙印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这于顾雨泽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画画是他封闭自己时唯一的爱好，而画她则是他唯一想要去做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只要一提笔，那日顾倾城的一言一语都会自动在脑海里回荡，一遍一遍，让他感到了莫名的羞耻，笔起笔落，眼前竟依旧是一片空白。

扔了笔，毁了画。顾雨泽想，他怕是再无法作画了。

本以为此事不再提，便也就过去了。但谁知，她却还记得。

他记得，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他去同父亲借了本书来看。夏日的午后格外得炎热，知了闹腾个不停，可他除了看书，却又找不到可以打发漫长的每日的事儿了。

“砰砰砰！”

“顾雨泽，开门。”是顾倾城的声音。顾雨泽心下一跳，他双手颤抖着扣上书本，隔着门板故作云淡风轻的问她，“有事吗？”

不是她说要保持距离吗？那好啊，他可以保证绝不靠近，只要她想，他就这么做。

“我让你出来！”顾倾城没有解释，索性怒吼出声，似气极了一般。

顾雨泽吓了一大跳，他紧抿着唇，上前开了门，当触及跟前的顾倾城时，他瞪大双眸，愕然着问她，“你，你没事吧？”

顾倾城的牙齿剧烈颤抖着，她伸手胡乱的拭一把脸上的泪水，嗫嚅着唇，“背过身去，不准看着我！”

顾雨泽紧抿着唇，不敢忤逆她，只好乖乖的背过身去。

她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哭泣？她不是向来最为要强的吗？为何突然如此火冒三丈？

种种想法萦绕在顾雨泽的脑海之中，还未能出个结果之际，便听得身后的顾倾城缓缓问他，“顾雨泽，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的话，应该会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吧？”

什么？什么意思？顾雨泽瞪大双眸，他不知该要如何回答。虽然对她的喜欢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但是随着年龄的渐长，他才懂得许多的情绪应该要学会去隐藏。

“你想说什么？”他不答反问。

“我要你离开这个家，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顾倾城一字一顿，字字诛心。以至于，顾雨泽似听到了自己心在滴血的声音。

离开这个家吗？为什么？她就如此厌恶自己不成？顾雨泽慢慢回转过身，第一次，抬起头，理直气壮的凝着她，“为什么你要这么讨厌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被莫名其妙的厌恶了这么久，他也有自尊，也会难受啊。

顾倾城紧抿着唇，“如若不是你和顾雨涵的出现，我的家本应该是幸福美好的。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待在我家里？为什么要在父亲跟前故作亲昵的称呼对方哥哥或者妹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恶心，我都多么厌恶和你们生活在一起。”

就仅仅是因为同父异母所以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是吗？顾雨泽垂下头去，“是不是我离开这里，你就不会再厌恶我了？”

没关系的，只要是她想的，他都可以去照做。只要她开心，快乐，他无论怎样都没有关系。

可是，顾倾城却是冷笑一声，“不，我还是会继续厌恶你，恨透你！因为是你，都是因为你，她，她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再也回不去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不及顾雨泽反应过来，顾倾城已然痛哭流涕着转身跑开了。以至于他没能向她说出自己的意愿，以至于他没能够来得及问一句她口中的“她”是谁，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他当真开始自暴自弃，心想着，既然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被对方接纳，那即便再糟糕一些也没有关系吧。

以至于，许多年后，他成了流恋花丛，不知爱为何物的行尸走肉。以至于很多年后再见到她还是会觉得心头悸动。以至于为了躲避这样的自卑之感他只能一味的去逃避，去攀比，想要有一天站在比她更高更远的位置，告诉她，我也可以这样看着你。

知道实情是在几年后，那时顾雨泽和顾雨涵已然离开了顾家。无意从管家口中得知，那段时间的顾倾城过得格外的压抑，她的母亲得了抑郁症，整日郁郁寡欢着，而即便如此，顾启明还是不愿意去看她一眼。顾倾城理所当然的便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和雨涵到来的过错。所以那时候，才会那么的厌恶他，排斥他，恨不得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原来，原来如此……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不可能成为她的恋人，也没能尽一个哥哥应有得职责。他很失败，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恍然醒来时，顾雨泽有片刻的茫然，他很讶异，这么多年了，那个人他一直念念不忘着，可他却是第一次在梦中念起同她的过往。这样的状况令顾雨泽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