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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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容芩此话一出,仿佛巨石投水,顿时激起千层浪花。

人群里一片哗然,所有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傅容月。众所周知,傅容月的来历是个谜团,她第一次出现在京都时,是跟在魏明玺身边,可在那之前,她来自哪里,出生何地,还真没人知道。他们心中也是疑惑,一个没来头的小丫头,究竟是如何攀上魏明玺这根参天大树的?

傅容芩的话真是解了众人的疑惑,他们都将信将疑地看向傅容月,直脾气的更是开门见山地问了:“月老板,你也是傅家的人?”

“你们竟是亲姐妹?”

“你还别说,仔细一瞧,月老板也是个清秀姑娘,说是姐妹怕还是真有可能!”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等傅容月出言已是炸开了锅。

傅容芩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自己站在那里等着傅容月答话,一边则悄悄给丫头打眼色,低低的说:“去让老爷赶紧过来。”

今日成与不成,就看爹能不能及时赶到了!

傅容月站在台阶上,脸上含笑地听着这些话,她早料到傅容芩会这般说,却不曾想到傅容芩比自己想的更聪明,竟还敢往她身上泼脏水,一来挑拨大家将她傅容月认作是顽皮子女、任性妄为,二来更是想让自己在这种情势下认祖归宗,将容辉记拱手让人不说,更成为她们手下任人拿捏的玩物。

想得倒美!

傅容月眼前又闪过苏绾离世前切切的叮嘱,母亲说,傅家不可信,她断不会让傅家人如意的。

傅家想让她做掌中猫,任凭逗弄使唤,她偏要做野生虎,吃他傅家渣渣也不剩……

傅容月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姐姐?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我可不记得我有个姐姐呀!”

傅容芩含着泪上前一步,面上带着几分急切几分伤心:“容月,我知道大娘离世你很伤心,连带着对我们也颇多仇视,可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啊,都流着傅家的血啊。你离开的这些天,爹嘴上不说,可心里不知比谁都担心呢!”

“爹?”傅容月蓦然沉了脸色,“我没有爹,我娘离世都不来瞧一眼,连口薄木棺材都舍不得为我娘添置的人,根本不配做我的爹!”

她这话明着否认,实则是等于承认了傅容芩的话。

傅容芩心中一喜,傅容月语气有所松动,她便有了突破点,忙抹了一把眼泪,哭道:“容月,你误会爹了。爹那般疼惜大娘,就算大娘执意要离家在乡下生活,爹不也准了吗?这些年来,大娘虽然与爹和离,可爹哪年都要去看望大娘和你的,只是大娘倔强,每次爹去,她都找理由支开你,好让爹瞧不见他的女儿罢了。容月,你自己说说,你和大娘这些年来乡下住着,可曾缺衣少食过?”

傅容月听了这话,内心顿时涌起一股难言的愤怒。

这些年来,她跟苏绾从未缺衣少食过,可所吃所用不是乡里乡亲的支援,便是娘妙手持家,跟傅家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压住不断涌起的冷笑,面上却装出愣怔的神色,讷讷道:“这倒没有……”

众人听到这里,已然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捋得差不多清了。

有知情的人便都点头,通过傅容芩的话勾起了一段以前的传闻。忠肃侯爷原先是娶过一位夫人的,那位夫人是当年帝都轰动一时的美人,后来不知什么缘由,两人闹得很僵最终和离收场。原来,月老板名叫傅容月,乃是忠肃侯爷原先和离的那位夫人的女儿。

这样算起来,月老板和傅容芩还真的是姐妹呢。

至于为什么傅容月不肯认傅家人,还要自己独立出来经营商铺,他们也在两人的对话中找到了答案。

想到堂堂忠肃侯竟薄情至此,连一口棺木都舍不得给傅容月的娘买,众人便都纷纷摇头,暗暗为傅容月和苏绾鸣不平。

傅容芩见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心中得意,面上却更加哀戚:“容月,大娘离世后爹很伤心,卧病在床十几天才见好,不是爹不去看大娘,爹恨不得能随着大娘而去呢。你……你就原谅爹,跟姐姐回府吧,让爹和我们好好的补偿你,好不好?”

傅容芩本就长得极美,字字句句又情真意切,一副我们都是为了你好的形容,越发让人心软。大家都听过这些天市井流传的关于傅容芩的那些谣言,此时见她一个大小姐竟这般低声下气,显然极为疼爱这位妹妹,生怕妹妹不肯回家,又句句为忠肃侯说情,将孝义表达得淋漓尽致,不由都收敛起轻蔑之心。

傅容月冷眼看她做戏,见大家面色变了又变,不但信了她的话,怕还怀疑起之前的传闻了,只觉这样下去怕是要不妥,便侧头对林大山耳语了几句。

林大山一愣,飞快地点头,从人群里退了开去。

“容月……”久等不到傅容月回答,傅容芩又含着泪一再催促:“跟我回家吧!”

傅容月蹙眉看着她,一时并不接话,她在等,等那个人的到来。

两人一高一低对视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到人群外有人喊了一声:“侯爷来啦!”

听到这几个字,傅容芩明显松了一口气,欣喜的转身看向来人。

傅容月身子一颤,藏在袖中的拳头下意识的收紧,双目灼灼的看向前方。

人群里分开出一条路,一身深紫色锦袍的高个男人负手而来,他唇上蓄着短短的胡须,即使已过中年,面容仍然颇为俊朗,微蹙的眉头带着几分严肃,一双凤目精光四射,一眼瞧不见底。

他来了,果然、终于来了!

再次瞧见这张脸,傅容月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才遏制住自己的身躯不瑟瑟发抖,扼制住所有的冲动让自己在这里站定,而不是冲到他的跟前,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厉声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对我,这样对我娘!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她也是他的孩子啊,为什么他待她如此不公?

她真想咆哮着质问,问出这个困扰了她前世今生的问题。然后得到答案后,她便要跟他彻彻底底的一刀两断,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可是她不能!

苏绾死不瞑目,留下一张神秘的藏宝图和一个个谜团;她思来想去,她要解开这些谜团,必定要仰仗魏明玺,更要从忠肃侯、自己名义上的爹傅行健这里下手,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跟义父梅向荣是娘唯一亲近的两个人……

傅行健一步步走到傅容月跟前,他也在暗暗打量傅容月。

傅容月长得像苏绾,若不是左脸颊上那些胎记,他几乎能一眼就从傅容月身上找到当初苏绾的影子,尤其那表情、这气势,可真是像极了。苏绾……苏绾……想到这个名字,他心中顿时就涌起一股说不清什么滋味,表情更像是凝固了一般,带出三分恍惚不自然来。

傅容芩走到他身边,低声说:“爹,你快劝劝容月吧。”

说话间,傅容芩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掌,给他打了个眼色。

来时的路上,丫头已跟傅行健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知道傅容月已经在京都悄无声息的开了这么一家名动京城的白瓷店,又跟陵王魏明玺相熟,他不禁有些吃惊。

当初苏绾离京后带了多少家当盘缠他一清二楚,这些年她们母子生活花销虽不多,可十几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苏绾是断不可能有多余的银子支持傅容月的。原先不知道开店的人是苏绾的女儿,他也派人打探过一二,莫非,是陵王给她出的银子?

他沉下眼眸,天下谁人不知他忠肃侯府以青瓷起家,如今陵王培植出可与他抗衡的白瓷,陵王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陵王已知道了什么?

傅行健想到这里,面容更沉带出几分阴冷:“容月,你是傅家的女儿,傅家的家规你娘当教过你吧?”

傅家的家规?

哈,她最清楚了!

前世的自己入了傅家,在傅容芩和傅容慧的刁难下,跟傅家祠堂格外有缘,三天两头就在那里跪着。拜傅行健所赐,家规也抄写了几十本,她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生是傅家人,死是傅家魂。上敬天地,下供父母,立忠立德,仁孝相彰……”

傅容月压下心中不断涌起的酸涩,脸上堆起笑意:“侯爷想说什么?”

“家规第三条是什么?”傅行健不怒自威,沉声追问。

傅容月闻言,心中那股酸涩已变成滔天的怨怒,嘴角的笑容讥诮之意难掩。袖中的手指紧握,几乎刺破了她的手指。家规第三条“不得忤逆父母,听从父母教诲”,跟前世一样,傅行健每每到弱地绝境,便要拿这一条来压她吗?

第一次,她刚到傅家,傅行健便以不得违逆父母为由,逼迫她下嫁魏明玺。后来义父求得皇命,将她改嫁魏明钰后,他又以父母之命为由,逼着她接受傅容芩跟她同嫁一夫的安排……

傅行健瞧见她的脸色,本无底的心一下子通透起来。

傅容月知道傅家家规!

他仿佛守得云开见月明,立即沉声喝道:“傅家家规第三条,不得忤逆父母,听从父母教诲。你母亲不在了,自当由我来管教你。容月,我纵然有万千不好,也终究是你的父亲,所做也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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