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楚本欲拒绝,可听到说不用喝药,且耽搁的时间短,只要两次身体就可转好。她当即也不再犹豫,让开门口任由楚大娘指挥着人将浴桶提进来。
实在是风寒之症虽然不要命,却很是难受,口鼻干涩发疼,尤其是对于想要查案的她来说,越发觉得受到影响。所谓身体是自己的,无论萧清朗到底为何对自己这般好,还是他只是在自己身上寻找旁人的影子,都不能成为自己不爱惜自己的理由。
“不过是个男人罢了,虚情假意也好,真假掺和也罢,说到底不过是相互扶持着罢了。日后他依旧是他高高在上的王爷,自己也不过是要为爹爹颐养天年的小小仵作女。”在药浴之前,她叹口气将心中隐晦的难受吐出。
药桶之上本来是盖着盖子的,如今一打开,热气隐隐冒出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原本她想的辛辣跟难闻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药香中带着淡淡的清甜气味,煞是好闻。
楚大娘见她目露惊奇,笑道:“公子对姑娘当真用心,早起时候就吩咐人重金采买了最好的药材,且还特地从行宫调来一株天山雪莲以给姑娘作散寒除湿、调经养身之用。”
许楚划动水面的手指一顿,而后眉目不动。天山雪莲,藏语称恰果苏巴。因是多年生草本,所以被誉为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自然也是举世闻名的药材,其珍贵跟稀有程度根本无需旁人解说。
若是在之前,或许她真的会心生涟漪,可在听过萧明珠的话后,她就再也无法纵容自己再陷入虚妄而隐晦的感情之中。仵作之女,纵是贱籍,她也是一身清骨。就算无意中心悸,也不该成为谁怀念他人的替代品。
还不知自己给三叔拉了后腿的萧明珠,见许楚还不宽衣解带,赶忙假装双手捂住眼睛说道:“楚姐姐,你赶紧泡,不用害羞的。”
许楚回神,看她跳脱的样子煞是好笑,摇着头到衣架一侧解开了衣裳。待到松开紧紧裹在胸前的束带,她才跨步进了药捅之中。
一旁假装捂着眼的萧明珠听到水声,不由将手指露出个缝隙瞧过去,却见氤氲雾气中许楚一脸神情怏怏的模样。
“楚姐姐,我来帮你搓背吧。”萧明珠清脆的声音响起,跃跃欲试的走到药桶跟前问道。
许楚其实并不习惯在人前袒露身体,更别说被人伺候着洗澡了。有一个帮自己针灸的楚大娘,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现在又凑过来一个萧明珠,她自然扭捏起来,只强撑着淡定冷静的表情说道:“明珠,这药水泡的我口干舌燥的难受,你不如去帮我倒杯水来?”
萧明珠探了探头,却见那水面上瞟着一层看不出是什么的药材跟花瓣,根本看不清内里,于是不由咂咂嘴,遗憾道:“好吧。”
她倒不是有什么癖好,只是之前跟许楚同住时候,就发现发现许楚睡觉时候,整整齐齐的穿着里衣。就连换衣服也要以被褥遮挡,让她心里好生好奇。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许楚泡澡,她还不得好生瞧一瞧她楚姐姐到底有什么秘密。若只是身材平坦,她也好安慰表现一番,大不了日后入京了,让御医给楚姐姐配置些调养的药材。
不过一想到今晚能跟楚姐姐抵足而眠,她又满足起来,欢欢喜喜的去倒水。
目送走了叽叽喳喳一刻不肯安静的萧明珠,许楚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垮着身子靠在浴桶之上任由楚大娘让她身上按压针灸。
凭心而论,许楚的身材也算是凹凸有致,只是白日里她为了行事方便,将束胸裹的极紧,所以让人瞧不出挺秀来。而今松开后,一丝不挂时候,于雾气缭绕的水中才显出少有的女子柔媚。
楚大娘将最后一针行下,暗暗盘算着她体内的寒气跟尸毒问题,目光顺便无意识的扫过她的胸前。若隐若现的曲线,白皙带着水渍的胸口跟脖颈,她刚要感慨一句年轻当真好时候,目光却被许楚胸口处个一抹伤疤死死牵扯住。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直接伸手想要触摸过去。
许楚倏然回神,一双因为惬意而微微眯起的双眼刹那间睁开,冷冽的眸光警惕的看向楚大娘。她紧抿着双唇,一瞬不瞬的看着,知道楚大娘抖了抖手指而后尴尬的笑着解释道:“姑娘莫怪,我只是看到你胸口有伤疤,一时想要查看一下是否能祛除而已。”
听到这个解释,许楚心里自然不信,她反手摸索了一下自己胸口的疤痕,说道:“劳烦大娘了,左右在我身上也习惯了,不用祛掉。”
她身上的伤疤并非一处,有些浅显并不显眼的,是年幼时候被村里的熊孩子打伤落下。也有查案时候,被人袭击落下的。而胸口这块,却是自己穿越来时候就有的,想必是原身极小时候留下的。
虽说她鸠占鹊巢如今成了许楚,可却并没想过要抹掉原身存在过的痕迹。在她看来,所有原身留下的东西,都该是许仵作的念想。就如原身收藏的泥人跟小玩意儿,又或者是胸前心口处的指甲大的伤疤。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俩人谁都没再说话。一个是细细思索推理案情,另一个则是满腹心事不知如何开口。
药浴完之后,楚大娘叹口气,收敛了刚刚露出的异样神情,解释道:“姑娘不要怪罪我早上的唐突轻慢,是我狭隘了,当姑娘是别有用心的。”
事实证明,许楚不仅会验尸,且能力远在她想象之上。总之,无论是为着缓和自己与王爷之间的关系,还是为着什么,此时她都不得不退一步主动放缓态度。
许楚背对着她将衣带绑好,对此话不置可否,片刻后挑眉浅笑道:“既然大娘坦诚布公与我说了这番话,那我也该跟大娘道个不是。早起验尸时候,我的的确确是故意以尸体腐化的脏器恶心了大娘......”
其实当时让她打下手的确是需要的,可后来许楚发现尸身内脏没有任何暴力破坏的痕迹后,就无需在一一解剖出来保存了。她过了楚大娘的手,未曾没有恼怒的缘由。
俩人相视一笑,左右都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更何况,此时彼此又都愿意给对方要给下台阶,俩人自然不再多言语。
楚大娘收拾了东西出门时候,萧明珠正提着一壶热水回来。跨院里除了两个粗使婆子,并没有放下人伺候,除了张有为府上本来就没几个人伺候之外,主要还是因为萧清朗的缘故。所以发现屋里茶壶里是冷水之后,她就穿了棉衣去了一趟厨房,如此回来才晚了。
外面风雪已停,被张有为后宅家眷装点起来的宅院一片安然,而那彩灯也因着没了灯油而渐渐熄灭。
许是累得很了,又或许是之前的药浴中放了安神的药材,这一夜虽然偶有零星的梦境,却并不妨碍许楚一觉睡到天亮。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惊得许楚骤然坐起,神情茫然了一瞬。眯眼看向门口,却见门框窗棱之上已经染上了一层晨光。她刚要起身,就感到腰腹上一沉,低头一瞧正见萧明珠一条腿极不安分的放在自己身上。
她无奈叹口气,小心将萧明珠扒拉到一旁,然后穿好衣裳拢好衣襟,又将凌乱的头发简单梳起。头上除了最初戴着的那支木发簪,别无他物,看起来清爽干净。
未曾再耽搁,她上前开门。
萧清朗神情冷峻,见她收拾妥帖,面色才微微见好。而他身后,赫然是满脸焦急跟疲惫的张有为。
“大人,出了什么事?”此时刚到辰时,天色也只是亮了没一会儿,他们前来必然不是催促着前去庄子上查看。
萧清朗见她关上门,并无意回屋披上狐裘,不由皱眉不赞同道:“你风寒未好,不该穿的如此单薄就出来。”
许楚愣怔片刻,低眉顺目的应了声,而后顺从的回屋取了狐裘。等萧清朗伸出手,打算为她绑好带子时候,却被她轻巧躲闪开来,而后一双善拿验尸刀的手及其灵活的将狐裘系好。
萧清朗目光一凝,将手收回,就好像刚刚什么动作都没有似的。只是他再看向许楚的目光,就带了几分不解跟诧异。
他原以为自己跟许楚的关系,在昨日马车里的那番话后,只会更进一步。却不想,今日她竟然有了如此抗拒,一时之间,他不禁反思是否自己太过急切了些。
且不说他们俩人之间是如何别扭的,就张有为见到许楚出现,就悄悄松了口气,他脸色难看的说道:“楚姑娘,刘家那边出事了。”
许楚刚刚心头的扭捏跟复杂情绪瞬间消散,心头一凛急急问道:“怎么回事?”
“珠儿死了,尸体被丢在刘家门外,同时而来还有一封敲诈信。”张有为说道,“刘文贵一大早就寻到衙门闹了一番了,如今只留下刘家刚刚回来的少爷刘青云在等着衙门给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