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雪,无论皇兄做错了什么,但他是天下的主人,没有皇兄,这天下会大乱的。我希望你能冷静一点,要为沈家平反有很多种方法,你别选了最坏的办法。”
毕艺望着安凝雪,忍不住劝道。
他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新的深蓝色的衣裳,袖子宽大,很好地遮挡了他胳膊上的布条。倒是手上缠着雪白布带却不好遮挡,明晃晃地晃着人的眼睛。
安凝雪目光往他手上晃了晃,才敷衍地点了点头。
她要的不是平反,她的家人都死了,平反只是获得一个虚名,那有什么用?能让人死而复活吗?
毕艺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态度,张嘴想劝她些什么,却看见皇上已经回来了,就闭紧了嘴巴。
要是安凝雪和谋反一案搅和在一起,皇兄再喜欢她也不会护着她的。
毕艺明白这点,所以选择了为安凝雪遮掩。
“你啊,赶快回去养伤,朕免了你早朝,你好好休息几天。以后可不要犯这种错误了。朕再宠着你,但后宫有不少大臣盯着,免不得要责罚你!”
宴火揉了揉毕艺的脑袋,神情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带有一时警告的意味。
毕艺露出信任的笑容,坦荡地说:“臣弟知道了,臣弟下回不会再犯了,这次也还不是皇兄瞒着我吗?安贵人是嫂子,臣弟会尊重安贵人的。”
宴火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自己的弟弟信任颇深。他这个弟弟从小体弱,按照习俗改名寄养在外祖父家中,又在药谷学习医术,对他没有威胁,又助益他良久,他对这个弟弟也格外宠爱关容。
安凝雪望着这一幕只觉得刺目,她孤家寡人,而害她家破人亡的人怎么还可以这样好过?
望着毕艺钻进暗道,暗门合上,宴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转身用极富有威严的目光望向安凝雪,审问道:“安贵人是不是该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安凝雪抿了抿唇,有种把一切都合盘托出的冲动,宴火是不是会很震惊,会不会后悔?
不,他不会后悔,痛苦的只会是她!
安凝雪深呼吸一口气,将凄绝的想法压下,只斜望着地面,用悲观的语气说:“臣妾看皇上想杀臣妾,一时忍不住就想死也和皇上死一块儿就好了……皇上纵然是一时愤怒,臣妾却宁愿死……皇上怎么能怀疑臣妾呢?”
安凝雪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心中却在唾弃自己真会见风使舵,她到底不想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也溅不起一个浪花来。
“那朕死了,你是不是跟着去?”宴火冷笑,显然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答案,觉得这女人对他产生了威胁。
安凝雪抬起朦胧的泪光望着他,理所当然地说:“当然,若宴火死了,我自当一同赴黄泉!”
她眼中有一抹奇异的光彩,宴火只看了见面的坚决,他的心柔软了下来,不由想起了另外一个骄傲倔强的身影。
“你记住你的话!安凝雪,朕记住你了,以后别这样冲动了。”宴火走过来,将安凝雪揽在了怀中。
安凝雪不由狐疑了起来,这话和毕艺劝的颇为相似,毕艺猜出了部分真相,莫非宴火也猜出了什么?
不,如果他知道她是沈紫桐,宴火怎么会允许她存在呢?
安凝雪抿了抿唇,眉头纠结了起来。
“雪儿,朕有多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直不能接受朕了?”宴火发出了一声幽幽叹息,质问着安凝雪。
安凝雪嘴角扬起了一抹明媚似阳光的笑容,目光闪耀着回答:“怎么会了?臣妾一直很爱宴火,很爱很爱……”
是啊,她的爱一直没变,只是最终被恨淹没了,却依旧挣扎着。
送别了宴火,安凝雪神色恹恹地躺在美人榻上,梅儿走了过来,脸色带着后怕。
“小主,你刚走没多久,皇上就过来了,他刚和你吵架,还没消气,怎么会一下子过来?是不是有内鬼?”梅儿还算稳重,没有埋怨安凝雪,反分析了起来。
安凝雪一愣,却没想到宴火居然等了这么长时间,最后却没有发火,就她这样的举动……宴火却什么都没惩罚她。这也太不合理了。
安凝雪点头,对他人的背叛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只说:“你看着办。”
梅儿点头,望着安凝雪这副模样,只将内心的疑惑深深地埋了起来。
黄昏,安凝雪困在院落中看夕阳,思维是静止的,前路茫茫,她不知何去何从。
“皇上宣安贵人去凤仪宫。”方徳走到安凝雪的身边,低声说,神态恭敬。
安凝雪目光慢悠悠地回转了过来,凤仪宫,她以前居住的地方,宴火不是从来没去过吗?即使去一次,他们也是吵架,不欢而散,宴火已经怀疑上她了吗?
“这里还是什么都没变,你说是吗?雪儿?”宴火拉着安凝雪的手坐在美人榻上,神色从容自信,望着安凝雪问。
上面垫着雪白的狐皮依旧那么柔软,安凝雪抚摸了一下身下的狐裘,神色有几分放松。
“陛下已经知道臣妾是皇后的朋友了吧?皇后救过臣妾一命,就是臣妾说哪些蠢话时,被皇上厌弃,皇后听了觉得好笑,放过了臣妾,不然臣妾也活不到今天。”
宴火见安凝雪又换了尊称,然而,她嘴里吐出了尊称却冷冰冰的,带着一种蔑视一般,显然是对他有恨。
“朕知道,朕对不起你。雪儿,你很像皇后,朕在她活着的时候不能爱她,在她死后找了个与她一样的,倒是能痛快去爱了。雪儿,你明白吗?”
宴火一双幽深的眸子仿佛要将人吸取一般,他扣着她的手腕,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仿佛要将那些话狠狠地刻在她的心中一般。
安凝雪讶然,心中的坚冰一下子破裂,狠狠地扎进她的心脏中,她激动地问:“为什么?”
“因为朕和她隔着血海深仇,朕不可能去爱一个杀了朕最爱的人的女人。”宴火坚决地说,目光如刀锋般将安凝雪的胸口划破,露出里面破碎的心脏。
是的,在他心中,她是杀人犯,她是杀了他最爱人的凶手,所以他不惜一切杀了她,毁灭她。
安凝雪的目光重新结了坚冰,语气变得冷漠疏离起来,“那臣妾谢谢皇上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