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能亲自到这里来，就不会打无把握的仗。”他接着道，“我说广青的司机怎么就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挖不出来，原来是人家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儿子，还在襁褓中就被你送去了澳洲，这么多年来一直作为把柄控制着人家呢。”

白元海越想越气：“好心思没有，古时敌国控质子的手段，你倒是玩的一把好手。”

林素华耳边充斥着白元海的厉喝，手里的资料又是一张张不容置喙的事实。

她是万万没想到，老爷子竟然会把这条线给挖出来，这条线，她可是埋了二十几年，做的天衣无缝绝对不会有人察觉的啊。

连最后的保护层都被白元海掘了出来，林素华终于彻底慌了：“爸，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的。那个司机，他、我，我只是帮他照顾他的孩子而已，毕竟他也伺候过广青，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他们家情况不好，才出资金相助想帮他们培养孩子的。”

她边说着，边扔开手里的文件，爬行了几步爬到白元海跟前，眼里也流了泪，毫不凄楚。

白元海早就够了林素华这一套卖惨，他不客气地抬脚，将林素华踢到了一边。

“都这个时候了还嘴硬！好一个经济条件不好，那个司机出国时你给他的钱够他们家吃喝一辈子了，还能连个孩子都养不起？你当我老头子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不见真相？”

还真是骗不过去了？

林素华心里暗恨着，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只能老老实实苦苦哀求：“可是爸，我对白家真的没有二心啊。我但凡有点歪心思，也不可能这些年一直待在白家，不求半点好处的啊。爸，您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就否定了我对白家的忠心啊对不对？”

“忠心？”白元海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那日明明是苏振川提早就走了，从时间上来他和广青的死不可能有半点关系，你却硬是将他做成了杀人凶手，还误导了我，这算忠心？”

当年桉件最关键的一点，竟然也被老头子查出来了？

林素华另外半边身子也软了，她再也挺不住，软在地上成了一滩烂泥。人也哆嗦着，想开口再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白元海没理她的恐惧，继续道：“另外，你在白家待了这么多年，别人不知道缘由，我会不知道？若不是白家这地位这产业吸引着你，你会乖乖待在这？比起林家女儿的身份，‘白二夫人’才最有含金量吧？”

如同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扒了个精光，林素华惨白着一张脸，像是被吸血鬼吸走了全部的血，只剩一具干瘪的躯壳。

人也只会喃喃嗫喏：“不、不是的，爸，我不是，广青的死和我没关系，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

一个“杀”字，触到了白元海最禁忌的死穴。

精矍双眸里瞬起的风暴就是夏季沿海最强烈的风球，所过之处所向披靡寸草不生，他愤怒至极地盯着林素华，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几个血洞。

“我还没说你杀没杀广青呢，你还自己招出来了？这是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自己露出马脚了？”

林素华勐地瞪大了眼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了下来，“没有，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够了！”白元海冷冷止住了林素华。

到了这个程度，已经没必要再问下去了。

白元海慢慢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一片混乱，黑漆漆的世界里半点光都没有，全是轰隆隆的巨雷声。

作孽啊，他口口声声要为儿子报仇，可到头来，他居然将真正的仇人，留在身边这么多年！

白元海捂着发疼的胸口，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晕过去。

外面的刘永察觉到了室内的片刻安静，心里一骇，忙不迭敲了敲门：“老爷？”

可不能让老爷子在气头上犯了病，再被林素华耍点什么手段，错过最佳抢救时机。

白元海冷静地做了个深呼吸，抬声道：“没事。”

刘永听出白元海语气里虽然有气，但还是中气十足的，他稍放了心，又退回到了原地。

白元海和刘永互动的短短几分钟内，林素华像是走过了一年四季。

她先是夏季一阵热，而后又是冬季一阵寒，如最冰的雪变成锋利冰棱只刺心间，时间没走多远，她的心思却换了无数。

最后，她硬着头皮道：“爸，就算广青的司机可以证明当年苏振川没有作桉的时间，那您也不能认为我是凶手啊。我好歹也是林家的大小姐，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蠢事，伤害自己的丈夫？”

白元海怎么可能听不出林素华的言外之意，“想用林家来压制我？林素华，我要是真想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给广青偿命，你说林家敢不敢说半个‘不’字？”

林素华颤了一下，无神的双眼来来回回转动着，不安极了，“我、我不是想用林家，我……”

“那就是想用兰儿？”白元海毫不客气地亲自切断林素华所有能自救的道路，“艾瑞克给烨哥儿换了新药，效果很好，短时间内不必再靠承允和兰儿再生个孩子来救他。”

白元海故意夸大其词，就为了给林素华最精准的打击：“说不定再过段时间，烨哥儿的病就能治愈，到时候兰儿就一点用处都没有。若你想指望让兰儿用她的肚子来保全你的性命，我劝你先断了这份心思。”

林素华这下完全没话了。

她之前所有信誓旦旦的退路，全被白元海堵了个结结实实，连条墙缝都没给她留。

人到最绝望时，白元海还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广青的事，这是我最后一次提起。这么多年来，也是时候该做个最终的了解了。”

“了解”二字一出口，林素华彷佛到了自己最终的命运。

她不停地打着摆，枯藁的身形宛如风雨里飘摇的破船，不堪一击，“爸，您不能这么武断的，您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