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是嫁给黄东家当填房?也不是嫁给他家的傻儿子为妻?”刘氏完全不相信还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柳絮将身上的解奴书递给刘氏, 指着上面自己也一知半解的字,振振有词道:“这是放奴书,半年以后生效,黄东家想反悔都不成。”
刘氏这才宝贝的接过放奴书,爱惜的揣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的按了按,又觉得自己太过软弱,放在自己身上不安全,又掏出来递还给柳絮,压低了声音道:“这东西不能再丢了,先藏到你长堤叔家或赵叔家。你和二刚的事儿,半年以后还有缓儿。”
柳絮不置可否,未来的事情,又有谁能预料的到呢?怕刘氏还要纠缠这个话题,问道:“娘,赵家和李家去深山里打猎,都没回来吗?”
刘氏摇了摇头,看看天色,答道:“听你小姑说,李文武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会到家。李家若是打两天的猎,估计这赵家也会回来。”
柳絮抚了抚跳动的右眼皮,总觉得心里不落底,千想万想都没有 想到,这赵家和李家,为了拼娶自己的聘礼银子,竟然赌气上山打猎,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 ,自己虽不是最魁祸首,却也是始做俑者,难辞其疚。
因为还没找到房子,柳絮并没向周氏挑明被卖之事,决定先住下一晚再说。
入夜,火光熊熊,照如白昼,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彻了柳家的整个院落。
李文生后背背着一只花斑老虎,李文印则背着李文武,李文才背着十几只野鸡野兔子等小型野味儿。
将李文武放在炕上,一脸急色对柳翠红道:“快让人去请郎中,文武的腿被老虎给咬折了。”
柳翠红嗷的一嗓子嚎淘大哭,与周氏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文武不是伤了,而是死了。
柳长潭去请花郎中,到了花家才知道,花郎中被别人请走了,请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赵银生赵家,赵二刚的肩膀,被熊瞎子给拍了,伤势也是不轻。
若是平时的打猎,也不会出事,偏偏两家人较着劲儿,在森林里碰到过两次,攀比着往深山里走,越走越深,越深猛兽越多。
结果,李家遇到了老虎,把老虎打死了,李文武为了救李文生,被咬住了大腿,拖行了好几丈远。
赵家亦是如此,碰到了黑熊瞎子, 一击未中,赵银生命众人上树逃脱,耐何两天没见着猎物,赵二刚红了眼,拼死与熊搏斗,熊瞎子拍向了赵二刚,若不是朱猎户和李元扯了一把,拍到的恐怕不是肩膀,而是脑袋了。
柳絮一听心中大急,哪里还管半夜三更,直接跑向了赵家。
花郎中刚帮赵二刚包扎了伤口,就被柳家扯走了去包扎李文武。
躺在炕上的赵二刚,一脸的惨白,嘴唇发青,见柳絮进了屋,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无比虚弱道:“絮儿,我,我猎到黑熊了,皮毛虽然没有赵家猎的老虎值钱,但熊掌若是找对了主儿,也不便宜,加上家里的存银,也差不多......”
柳絮眼圈一红,哽咽道:“你这是何苦?都是我奶见钱眼开,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嫁到赵家、秋家或是李家,你强出什么头啊!”
赵二刚努力抬起胳膊,无所谓道:“这是小伤,受了伤才能成为真正的猎人,以后,我是真正的猎人了。”
柳絮轻叱一声道:“瞎逞能。” 虽说是轻叱,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嗔怪,反而多了几丝往日里没有的柔情,听得赵二刚心里无比熨贴,觉得自己这次,受伤也是值得的。
柳絮不想欺瞒赵二刚,张嘴想告诉他被卖入黄家之事,赵红已经挑起门帘进了屋,将药碗“乓”的一声礅在炕沿上,没好气道:“活该!为了你妹子也没见你这么拼命!!!真是被狐媚子迷了心了。 ”
赵二刚的脸立马撂了下来,双眼瞪着赵红,示意她闭嘴。
赵红鼻子里哼了一声,又挑帘子出去了。
“对不起。”柳絮尴尬的道着歉,觉得自己这个狐-媚子当真是冤得很。
柳絮拿起药碗,放在唇边吹了吹,待吹温了,示意赵二刚张嘴喝药。
少年的脸色立即婉如红霞,结巴着说不话来了,药晕在口中,竟尝不出是苦还是烫了。
赵二刚伤成这样,如果再对他说自己被卖之事,似乎对他而言太不公平了。
待喝完最后一口药,柳絮帮赵二刚掖好了被角,直接出门找上赵氏,将被卖黄家的事情说与了赵氏。
赵氏张嘴想破口大骂, 想着儿子还伤重躺在炕上,不想让他知道难过,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狐疑道:“你奶咋转性了?五十两银子不要, 要五两银子?”
柳絮目光一瞬,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是被套了头卖了的,黄家身契齐全,已经板上钉钉,好在黄东家人不错,想在柳河村买地,让我们姐妹留在村中,婶子若是知道谁家的房子向外租借,第一时间支会我一声儿。”
......
柳絮如今最佩服的要数柳树了,卖完了柳絮,早就收拾了行李逃之夭夭,还美其名曰是回文昌书院读书。
柳絮都不得不佩服柳树的应变能力。
做起坏事,事前胆大包天,事后胆小如鼠,这么急着回文昌书院,分明是做起了缩头乌龟,让柳家人、赵家人、李家人、秋家人,所有的涉事人,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总而言之,柳絮,谁也没嫁成,反而成了黄家的奴才了。
回到柳家,李文生正在院子里,一边处理着虎皮,一边急切的望向李文武房间的方向。
李文武在房间里哀叫着,在这半夜三更里,说不出的凄厉,让听见的人,心里不由得发毛。
柳絮好奇向李文生问道:“伤得重吗?腿能接上吗?”
李文生模糊的摇了摇头,虽然不是郎中,但他心里也明白,李文武的左腿不可能恢复如初了,最好的结果,也是变成瘸子,不过,只要有命在,这些反而成了小事。
柳絮很不厚道的暗笑两声,平日里被李家兄弟欺负得太多了,此时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感。
李文生将整张老虎皮剔了下来,放在一边,开始处置虎肉等其他物事,边处理边说道:“虎皮能卖上三十两银子,虎肉虽不值钱,但也能卖个四五两银子,虎鞭、虎目能值上三两银了......”
算来算去,最后离五十两还缺上三四两银子。
李文生盘算着明日还得进山一次,只要一头野猪就够聘礼了。
柳絮不耐烦的打断李文生的絮絮叨叨,没好气道:“小命丢了一次还不够?别白费力气了,我奶已经把我和柳芽给卖了,你即使有五十两来提亲,应亲的也不会是我柳絮了。”
李文生手上的刀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脸色随即黑了白,白了黑,周糟的空气似乎都跟着压抑起来。
李文生狠戾的欺身上前,眼睛似要突兀出来似的骇人:“是不是你不想嫁给我,又扯的幺蛾子?”
柳絮苦涩的笑着,将手腕上勒的青紫绳痕展示给李文生,无可奈何道:“我若是扯幺蛾子,不是应该欢天喜地嫁到赵家或秋家吗?哪能被人打了后脑、绑了手脚送到黄家?”
李文生眼色黯淡,大步流星冲向柳树屋里, 屋里炕上只有香草一人,哪里有柳树的影子?
香草吓得缩在了墙角,紧扯着被子盖着瑟缩的身子。
李文生恶声恶气道:“柳树哪里去了?”
香草战战兢兢道:“夫、夫君,去、去书院读书了......”
李文生转身又回到了周氏屋里,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周氏痛哭怒骂的声音。
从哭声的尖锐程度,柳絮可以断定,这周氏和刘氏一样,也被柳树给骗了。
画押的时候,都以为是将柳絮嫁给赵家,当时的周氏,是千百个不愿意的,毕竟,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李家、赵家和秋家,哪家拿回来的银子会多于李文生手里的五十两。
在做决定的关键时刻,柳翠红向周氏挑明,她手里的五十两银子,谁也别想拿走,用于帮李文生娶柳絮,更是万万不能.
柳稍又将从柳苗那里打听来的秋家消息说与周氏听,秋家虽然家住县城,但却是个穷酸的破落户,连盖房子钱都没有凑够,将聘礼从二两银子升至五两银子都是破了天了。
与其等三家缓过神来降了聘礼,不如趁早答应了赵家,让赵家将原来的五两银子,和这次上山打猎的所有银子凑在一处,交了聘礼。
三人成虎,众口烁金,几个人轮翻劝下来,周氏也动了心,就在上面画了押,她哪里知道,这是柳树骗人的说词,明明值五十两银子的柳絮,到头来只卖了五两银子。
李文生攥紧了拳头,青筋绽起,“啪”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登时四分五裂,吓得周氏抱紧了头缩在一角。
李文生冷声冷气道:“你说柳树骗的你?你不知情?”
周氏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李文生没好气回道:“他骗你说将柳絮嫁给赵家,你也画押了?也就是说,你压根就没打算将絮儿嫁给我,你个老虔婆 ,欺人太甚!!!”
周氏忙摆了摆手道:“没、没有,真的是柳树,我老婆子不识字的,翠红怎么到的你家,你是知道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