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身转身。

这么多年来，每一次召唤出来，都是背对着自己，他沉默寡言，能动手绝不开口。

虽然是未来身，但到了而今苏乞年的境界，两人已经看不出什么年岁的差距，或许是因为刚刚跻身象限级，未来身虽然立在那里，却像是隔着遥远的距离。

这就是象限吗？永远立身在神话领域的想象延伸之地，在斩出了那一刀后，苏乞年已经不能再感受到属于未来身的半分气息，但他还是朝着未来身轻轻颔首，算是道别。

未来身沉默半晌，转身离去，这么多年心意相通，即便临别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唯一的从来不是象限。”

直到消失在茫茫白雾中，苏乞年的耳边响起这样一句话，他微微一怔，而后就笑了，虽然今日之后，他们不再是一体两身，但关于生命进化的认知，却是一脉相承。

“你要成帝了。”

大师兄洛生来到近前，有些感慨，尚未成帝，却可横击至高的，放眼浩瀚星空，纵观诸族古史，怕也绝无仅有，他并未提及离去的未来身，帝路斩三身，下界古史上，并非是没有人另辟蹊径，但皆以真身陨落而落幕，因为每一个都认为，自己才是真身……

斩出一道未来身也就罢了，还一刀将其送入了象限级，这难道不是断绝了自身的前路吗？唯一的从来不是象限，那又是什么？

洛生可以想象，或许此刻的五方天界已经掀起了一场大地震，只是对于各大势力而言震源不明，需要他们想方设法探寻，这个纪元的唯一象限到底是谁，尤其是诸神子嗣角斗场上，那些未知的年轻神话们，此刻的绝望与烦躁可想而知。

没有人可以等到下个纪元，五百年一过，就是镜花水月，是象限里的神话。

而这些，显然都不在苏乞年的考虑之中，半个时辰后，在大师兄的帮助下，两人在白雾区内寻到了一处相对静谧的混沌洞窟，天界的混沌之地，尤其在天外天，那洞窟里喷薄的混沌物质同化万道，足以压塌下界一片又一片星空，非是至高生灵涉足即死。

大师兄挥动打神鞭，在这刚过了爆发期的混沌洞窟入口开辟了一处虚无之地，以供苏乞年完成最后的生命跃迁。

此刻，苏乞年盘坐在大宇阵内，他像是化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空空落落，不见半点生机，在最后斩断了与未来身的羁绊之后，他也以自身的方式，完成了元神十重真如境与帝路斩三身的修行，先天纯阳体质前所未有的通透与轻盈，虽然精气神都化入了永恒战血中，但此时的他依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灵魂出窍感。

他像是一个旁观者，俯瞰着盘坐在虚无中的自己，彷佛神通经天纬地的神祗，每一寸筋骨皮膜，肉身诸天内高悬的万道星辰，及至一至六重神藏大窍世界，皆纤毫毕现。

唯一无法企及的，是六重神藏大窍内，荒芜大地的尽头，师父易的石像前，浓稠的黑雾翻滚，不知道通往怎样未知的诡秘天地。

下一刻，先天纯阳之体复苏了，那被永恒战体掩盖的玄黄体质，像是自沉眠中苏醒，竟勾动了不灭体与纯阳原始残篇两种经文自主运转，交织共鸣，一股异样的道韵诞生，至纯至阳，彷佛一切生机的源头，甫一出现，苏乞年盘坐之地，像是突然化成了一口永恒黑洞，所在的混沌洞窟四方，经年被混沌物质冲刷，异常纯净的天界清气，顿时被引动，全都朝着那口混沌洞窟内坍塌而去。

恐怖的吞噬之力，令一些亿万里外路过的神主级人物都面露惊悚之色。

“快走！这附近似乎有口混沌洞窟，这怕是爆发期后，又生出了虹吸之象！”

天外天各种凶险秘境，这些路过的强者自以为把握隐秘，洞悉真相，没有一个敢靠近，混沌洞窟爆发时还好，一旦生出虹吸之象，哪怕相隔亿万里，都可能被吞噬进去，如非必要，至高生灵也不愿临近。

混沌洞窟外，大师兄洛生神色郑重，成帝对于浩瀚星空的无上生灵而言，也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从王者到大帝，虽然都是无上生灵，但大帝斩三身，独余真我不灭，凝聚永恒道心，神意常驻，生命层次的跃迁，不亚于从圣人到无上领域的晋升。

大宇阵内，苏乞年盘坐虚无，像是成为了纯阳清气的归宿，每一寸肌体都如金似玉，那金玉般的肌体之下，是琉璃一般纯净的战体天地，至高永恒战血像是一条又一条赤金天龙虬结盘亘，万道星辰合鸣，星辉道韵像是凝聚了一整片宇宙的光，洒落向永恒战体的每一个角落。

此刻，随着不灭体与纯阳原始残篇两种经文交织共鸣，至纯至阳的道韵弥漫，如金似玉的先天纯阳体质渐渐染上了一层赤霞，至高永恒战血，也渐渐衍生了一种玉质，金属气敛去，更多了一分浩大与堂皇，本在贯通了六重神藏大窍之后，已经锤炼到某种极境的永恒战血，开始了更进一步的凝炼。

冬！冬！

宛如天鼓在擂动，不是一般的天兵天将，而是至高神主在抡动鼓槌，这是苏乞年的心跳声，在他的眉心处，琉璃战名浮现，诛神两个古篆字，此刻也如永恒战血一般，赤霞浸染，玉色内蕴，那股无上战意愈发深沉，却不是一种内敛，而是一种极境的坍塌，哪怕是守在混沌洞窟外的大师兄洛生，此刻也感到一身战血躁动，像是被那大宇阵内那心跳声勾动，但他却感到了一股异样的永恒气韵……那是道心在锤炼。

某一刻，苏乞年浑身一震，虚无之地，顿时像是有无穷混沌雷霆炸响，先天纯阳体质与永恒战体间，最后一缕界限消弭，一缕光腾起，像是可以噼开混沌，斩破命运，照亮诸天，净化世间一切邪祟与黑暗，没入琉璃战名中。

轰隆！

一声巨响，响彻在肉身诸天内，苏乞年高悬于永恒战体之上的虚无元神，顿时像是有了承载的，可以通往彼岸的舟楫，蓦的下沉，与那琉璃战名合一。

一种前所未有的通明感涌上心头，苏乞年心若明镜，那先天纯阳体质内腾起的光，是他孕神立道的玄黄道心，秉承了他最初坚守的光明，琉璃战名起源于人族战血，秉承了薪火相传的不灭战意，是他的星空道心，而那出窍的虚无元神，则是他十重真如境，精气神合一的永恒战血内，真我不灭的精神映照，是心神的显圣。

这三者合一，铸就他永恒不灭的道心。

那是一道前所未有的战名，诛神两个古篆字，此刻如赤玉琉璃般晶莹，统御肉身诸天，永恒战体，现在的他，已经不存在先天纯阳体质，玄黄与星空合一，只剩下一具至纯至阳，宛如一切生命源头的至高永恒战体。

卡察！卡察！

那是肉身至高天壁，大片的裂纹在衍生，随着至高永恒战血的进一步凝炼，又有如海的至高清气垂落，加上天外天至纯至净的纯阳清气，像是再次打开了一重神话界关。

通往第七重神藏大窍的不灭体符文，再次以惊人的速度凝炼，从三千枚到五千枚，直至六千枚，方才渐渐止住，至高永恒战血高涨，不断膨胀，混沌洞窟外，洛生观照大宇阵内，竟发现苏乞年身上，不断有刺亮的火星迸溅，恢宏的金属颤音，宛如神匠在锻铁，那火星太盛烈了，竟然将那一根根银色天柱都烧红了，宛如烙铁般，濒临融化的边缘。

这种蜕变……

大师兄洛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本来在他看来，苏乞年的生命跃迁，即便会带来力量的提升，但也不该如此勐烈，毕竟打破神话界关的他，某种程度上，生命层次已经部分进化，都踏上了至高本源之路，成就了至高战体，成帝该掌握与拥有的力量，早被他凌驾于上，更多的该是对于生命层次的补缺，以承载当下的道境与体魄。

然而，并不止于永恒战体，肉身诸天内，随着他永恒道心，抑或称之为永恒战名的凝聚，他心意通明而澄澈，映照诸天，在那至纯至阳的道韵交织下，对于当下凝炼的诸道至高本源，各种灵思迸溅，道悟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这场蜕变，一直持续了两天三夜，甚至超过了与天龙巣的约定之期。

当最后一缕纯阳清气落入口鼻间，大宇阵内，盘坐着的苏乞年缓缓睁开双眼，一股难言的至高气机升起，拥有着异样的沉静，却令整个大宇阵剧烈摇晃起来。

银色天柱崩塌，大师兄洛生没有再费心主阵，因为根本挡不住，结局在他感受到苏乞年醒来的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他不清楚这位小师弟到底获得了怎样的跃迁与提升，但与离开天庭之前相比，无疑获得了惊人的蜕变。

虚无之地，苏乞年神色平静，看着崩塌中的大宇阵，现在的他，为无上大帝，却不是一般的大帝。

就算是至高大帝，缺乏天界清气滋养，没有新法契合，他也不是这种面临天人五衰，生命进化有缺的至高生灵。

“人世间，第一位永恒大帝！”

他一字一顿道，眸光悠远而沉静，像是在阐述着什么，而后，眉心处赤玉琉璃般的永恒战辉一闪而逝。

轰隆！

大宇阵勐地炸开，心境沉稳如大师兄洛生，也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