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书海已经在电梯口站了将近半个小时。
整个十三层空无一人,满目的雪白和空气中漂浮的消毒水味在不停的刺激他的神经。
他依旧穿着出门时黑色运动服,上面沾了凝固的暗红和拍不掉的灰尘。
那是连无孔不入的消毒水味到了附近都要绕圈离开的禁地。
“我这是在干嘛呢啊。”黑发少年困扰的挠了挠头发,把本来就乱的黑发再次被折腾出了新花样,他叹了口气,感慨了下幸好是厉家的医院,整层说包下就包下,才没人看的到他此刻的丢人样。
所以,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连厉书海自己也不知道。
他在到达医院之时还一切正常,和楼下可爱的小护士打了个招呼,乘坐电梯到了十三楼。
然后,脚迈不出去了。
从踏出电梯门的瞬间开始,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细胞像是被下了某个指令,让他僵硬的站在原地,傻乎乎看着唯一传出声音的病房发愣。
脑子里面和放电影一样,翻来覆去的在重复闯进厂房时,秦暖染满了鲜血脸。
厉书海觉得自己八成是得了什么病,或者是大家的时候,落了什么看不见的隐疾,不然为什么膝盖一直在抖?
越是接近,越是颤的厉害。
有无名的情绪从心脏的位置缓缓的溢出,却用了极快的速度占据了大脑。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情绪。
名曰——恐惧。
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激起了厉书海骨子里的好胜心,他选择了抵触和抗争,托着过分沉重的脚步,一步步的向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十步...二十步。
他走到了病房门口,隔着玻璃看见了其中的景象。
厉君逸坐在病床边,看不见表情,他想见到的人正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悄无声息。
大块的纱布覆在她的脸和脖子上,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却不比纱布的颜色重上几分。
厉书海的眼睛红了,他忽然就明白了恐惧感的来源。
病床上的姑娘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在原本的这个时间中,她应该在和白依依吃着饭,聊着些女人们之间惯有的无聊的话题。
而不是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受苦遭罪,毁了半张的脸。
厉书海握住门把手,接下来只需要用微不足道的力量,他就能推开门,出现在秦暖和厉君逸的面前。
可他盯着病房中秦暖的脸,竟连这点力道也用不出来了。
厉君逸似是感到了什么,回眸和厉书海四目相对,嘴唇微动,无声说了一个等字体。
厉书海点点头,后退几步靠在墙上,眼睛已然没从病房中离开。
他看着往日冷漠的大哥,细心的给秦暖整好被子,调慢了点滴的速度,目光缱绻温柔。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厉君逸离开了病房,关紧了门,终于抽出空来和他这个好弟弟聊了聊。
“没有了。”厉书海舔了下干渴的嘴唇,无奈的耸耸肩膀,“经过我已经告诉你了,一切都怪我,是我惹了事,给秦暖带来了麻烦,你是罚我还是让我滚回去,我认。”
眼圈开始发红,他的手掌握成了拳又很快松开,嘴角咧开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唇瓣绽开了细小的口子,腥甜的液体流到了嘴里。
“哥,你帮我跟秦暖道个歉。”少年用脏兮兮的衣袖抹了把眼睛,再次重复说:“是我惹了事,都怪我。”
和厉青城不同,厉书海打小就喜欢粘着厉君逸。
被带出国时,尚且年幼的厉书海躲在房间里足足哭了一整天,之后更是想着法子的跑回来。
厉君逸叹了口气,“你先回去,等秦暖醒了再说。”
“嗯,我走了。”厉书海沉默的转了身,在走到电梯前时,他没忍住回过了头。
厉君逸已经回去了,走廊再次恢复了空荡和寂静。
只剩下他自己。
和最开始一样。
厉书海深吸口气,颤抖的手指按下了电梯,不顾小护士主动的招呼声,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厉宅。
周围有很多的声音,林管家的、保姆的、甚至还有白依依,乱七八糟的灌进耳朵里,烦的要命。
他谁也没理,随手脱下沾满了血污的外套丢在地上,直直的上了三楼。
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站到了厉君逸的书房门口。
他要等。
等厉君逸回来,等秦暖回来。
白依依急了,冲过去想问秦暖的消息,却被林管家拽住,安慰说:“放心吧,林小姐,秦暖不会有事的。”
“放开我。”白依依瞪着厉书海,“秦暖是因为谁出的事,他心知肚明,我必须要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