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坐在他脚下,仰头看着他,“裴哥哥,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一次,不行吗?”
陆裴呼吸有些激动,“那谁来告慰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苏蔓落下泪来,“他已经被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了,还不够赎罪吗?”
苏蔓缓缓起身,在他面前泪流满面,“我爸爸害你失去了一个家,他确实十恶不赦,但是……你这么做,你心里不难受吗?你看上去是在折磨他,实际上折磨的是你自己,你不是一个恶魔,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我知道你很善良。”
苏蔓把手放在他脸上,“你要是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我该怎么办,小才又该怎么办?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你要是弄死我爸爸,你觉得我下半辈子还能若无其事的跟你一起生活吗?”
陆裴往后倒退一步,“那我父母就白死了?!你认为我没有资格为我父母复仇?如果他不是你爸爸,你应该不会阻止我的,只是他在身份上是你的父亲,所以你才觉得我做错了。”
苏蔓哑口无言。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她会阻止陆裴吗?
估计不会吧。
她也许会跟陆裴一样痛恨那个人。
苏蔓颓然的说:“我无法改写过去的事,我爸爸连累了你的父母,这是事实,我没办法为他争辩。”
苏蔓握紧拳头,“但是,我还是要给他求情,如果你把他弄死了,那我要怎么跟你继续相处?以后我看着你的脸,就会想起我父亲的死,你让我怎么跟你厮守到老?”
陆裴眼眶也红了,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流露如此脆弱的一面,“我无法原谅他,你不要逼我去做我做不到的事!”
苏蔓慢慢地朝他跪下,“我替我父亲道歉。”
“没用的苏蔓!你道歉没用的,我不要你的道歉!”陆裴拽起她,“不准替他道歉,他犯下的罪过轮不到你来承担,你想清楚,他从未照顾过你,他不配当你的父亲,他明明有能力回北市来找你,但他没有,他这么不负责任,你没必要认他。”
“这不是认不认的问题,就算我不认,他也是我父亲。”苏蔓绝望的看着他,“你也是当了父亲的人,血缘之间的关系,不是说分开了,就能彻底斩断的。你还记得你和小才第一次见面时的感觉吗?你跟他分开4年,他有对你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埋怨吗?他没有吧,他一见到你就很开心,因为有父亲总比没有的好。”
苏蔓泪流不止。
看着她这柔弱的表情,陆裴心底的壁垒崩塌了。
苏蔓抓起他的手,“你明明可以直接把我父亲弄死,你也可以把他关到一个我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但是你非得把他关在花园里,关在我能看见的地方……你潜意识里就是想让我发现,你想让我尽快阻止你。”
这话一出,陆裴的所有防备都被卸下了。
他沉默的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和挣扎的男人,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串小钥匙,放在苏蔓手里,“随便你吧。”
他绝不妥协的事,也向她妥协了。
她再一次成功让他破坏了自己的原则。
苏蔓跑过去,把许尽平手脚上的皮带逐一松开。
她扶着他坐在客厅。
季唐医生接到电话后,立即赶了回来。
梁妈、宣佩佩和小才都还留在电影看电影,他们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季唐小心翼翼的替许尽平拆掉嘴巴和眼皮上的缝线。
许尽平眨动着疼痛的眼皮,缓缓睁开。
苏蔓的脸映入视线,他激动的抓住她的手,嘴里说不出话来。
他嘴角留了一道小口没有缝上,是用来接软管,吃流食的。
这三个月来,他基本是靠流食活下来的。
每天夜里,保镖会把他从狗屋里拖出来,关到一个隔音的房子里,对他进行毒打。
不过也不是每天都打,有时也会让他好好的养伤几天,甚至还会给他洗个澡,毕竟陆裴的命令是不能那么快弄死他。
季唐瞪着他,“我认得你,许会计,你当初把陆家害得好惨。”
许尽平惭愧的看着他,“我也不想的……”
季唐愤怒的质问:“为什么你要卷走陆家的财产?!你知道没了那笔钱之后,陆家险些破产了吗!你知道陆老爷因此气病了吗!”
许尽平声音沙哑的说:“是我上当受骗了!宣荣翁发现了我改名混进了陆家,他看不惯我过上好日子,于是找人骗我,说我的两个女儿和我妻子都找到了,但是要我交一大笔赎金……我是为了救我女儿和妻子,才迫不得已带钱离开的……我对不起陆老爷和陆夫人,我对不起他们。”
季唐冷冷的说:“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许尽平说:“可不是我的错!是宣荣翁的错!是他设计了我!”
陆裴突然在旁边补充了一句,“那你意识到自己上当后,为什么不立即把钱还回来?”
许尽平一愣,接着不说话了。
陆裴说:“你无非就是觉得既然都已经把钱偷出来了,要是一分不少的还回来,就显得你很傻了,宣荣翁确实骗了你,可你明明有弥补的机会,你却没有做出这种选择,当初,只要你把钱还回来,我父亲不至于病倒,我母亲也不会步他后尘。”
陆裴握紧拳头,仿佛恨不得把许尽平千刀万剐。
许尽平抬起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抱住脑袋,泪水滴答掉落在地毯上,“我是鬼迷心窍了……宣荣翁根本不要我的钱,他只要我做出背叛陆家的事,被陆家抛弃,他就满足了,我当时拿着那笔钱在外面游荡,我是觉得,要是我把钱送回陆家,一定会被陆老爷送去坐牢,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我坐上一艘游轮,打算逃往国外。”
结果,游轮上有一帮心怀不轨的混混,发现他携带巨款,想杀人抢钱,许尽平带着钱坐救生艇逃走,却在中途被巨浪掀翻,最后跟一大箱子钱流落到了孤岛。
他就这么在孤岛上隐姓埋名的生活。
他无数次想过要回北市,继续去找他女儿和妻子,但是,一想到回北市可能会面临宣荣翁的追杀,而且陆家也不会放过他,他在北市结下这么多仇家,他没胆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