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当然不能出言拒绝,那样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若她真是个男子,此刻就该云淡风轻地大笑几声,大大方方地让高太医把脉。
可她不是男子。
又怎能云淡风轻?
相思闭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眼。
今日死局已定,她是逃脱不得了。
想来也是造化弄人,昨晚,爹娘才与她谈论离开上京之事,今日,便撞上了此等灭顶之灾。
众人见陈国公缄默不语,心中也是猜测万千。
谁人不知当年相家家主相玉烟英年早逝,只留下了相思这一个遗腹子。
昔年,京中上层圈子还曾笑谈这事,说相夫人肚子争气,生了个男孩儿。
不然,这国公之位根本就守不住。
如今想来,不禁唏嘘不已。
若相思本就不是男孩儿呢?
只要微微这么一想,众人心中都是惊涛骇浪。
相家好大的胆子!
只怕……
这上京高门贵族又到了要洗牌的时候了……
一众大臣眉眼低垂,神情高深莫测,一个个各怀心思。
面前这位年轻的陈国公一身绛紫朝服,虽看似慵懒痞气,但又自带威严,与当年的相家家主相玉烟如出一辙。
也正是这种相似,竟是让他们忽略了这位陈国公的脸。
都说如花美眷,眼前这位国公爷又何止是如花?
这张脸,若是生在男人身上,未免太过妖冶。
大厅很安静,屋外花丛里的低低虫鸣飘荡在微风中。
没有人动。
没有人说话。
静如死寂。
成帝眉头一皱,低低地喊了句:“高太医。”
只这三个字,便是天家威严。
高太医手心里都是汗,诺诺应了一声,知道自己是该作出决定了。
高太医几步走到陈国公身旁,微微弓着身子,垂头谦卑道:“国公爷,请抬手。”
大臣们纷纷看向陈国公,神色各异。
相思似是没有察觉到众人的眼光,不紧不慢地抬起手,自是一股高门贵族的从容。
她似乎面有悲戚,又似乎什么表情都没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不必再拖延时间了。
高太医偷偷瞄了陈国公一眼,这才像模像样地把起脉来。
相思的心沉了下去,今日,她是逃不脱了。
不知……
爹娘又会如何?
还有……
淮戎。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淮戎的音讯。
她本可以绑了这个假淮戎,攻心计也好,酷刑加身也好,总归是可以套出话来。
但她总是在等待时机。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简单。
她不该就这么简单粗暴地解决这件事。
可这拖来拖去,最后竟是这番境地。
淮戎仍旧不知所踪。
而她,也无路可走。
穷途末路。
“皇上,国公爷委实是个男子。”
什么?
相思一怔,被高太医这句话拉回了现实。
这个姓高的老头就站在她身旁,额头上的冷汗她都看得清清楚楚。视线往下一移,能清楚地看见这人的手在微微颤抖。
高太医在害怕。
这人在当着成帝的面撒谎。
相思惊愕,高太医为何会替她圆谎?这是得了谁的指示?
她正想到此处,耳边就炸开一声暴呵:“一派胡言!”
暴怒之人正是成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