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午后,两人出了排云殿,踏着一地细碎的阳光,不缓不慢地往无逸斋走。
无逸斋是皇子的学习之处,离排云殿较远,离勤政殿倒是挺近,很方便成帝时不时就过来检查学习情况。
杨楷早等在这儿了,见齐王终于来了,板着一张脸,行了个礼:“微臣参见殿下。”
他穿着朝服,头发一丝不苟地全都梳起来,在头顶高高盘着个发髻。明明头发只是花白,一把羊角胡子却是白得纯粹,一点青色都没有。
淮戎微微颔首算是回礼,道:“太傅好。”
相思瞧见了前世的老熟人,勉强按捺住心中的雀跃之情,弯腰行礼,道:“太傅好。”
别看这杨楷一副严肃正直的模样,实际上是个赌博高手。
前世,他俩可是忘年交,没事儿就聚在一起讨论打马吊之类的乐事。本来两人还商量开赌坊来着,可谁知道……她却死了。
相思心情忽地低落下去,也不知前世她死后,这杨老头有没有去开赌坊。估计是没有开吧,毕竟杨老头年纪也不小了。
当时,他俩可是商量好了,他出钱,她出力,赚的钱三七开。当然,是她三,他七。这个臭老头,明明平时清廉刚正,却总是喜欢讹她的钱。哼,真是为老不尊,一点不懂得爱惜晚辈。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杨楷拿着书卷,捏着羊角胡须,摇头晃脑地念《中庸》。
如今阳春三月,屋外鸟鸣婉转,正是春困之时。
伴着杨老头念经般的语调,相思眼睛越来越睁不开,最后小脑袋往旁边一歪,打起了瞌睡。
杨楷一扭头就看见相家小世子在呼呼大睡,顿时老脸黑了下来,正要将戒尺重重往几案上一拍,就见齐王殿下朝他冷漠地挥了下手,示意他不许打扰。
杨楷不敢忤逆这个冷面小霸王,只能收回戒尺。但他不出这口气,就心里如猫爪一般难受,索性猛地拔高音量:“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
相思一下子惊醒了,眼睛刚一睁开,就瞧见杨老头冷冷地瞧着她。
“相世子,你把老夫刚讲过的内容念一遍吧。”杨楷道。
相思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她哪儿知道讲了什么啊,正犯难,手指却被人轻轻勾了一下。
从旁一看,不是淮戎又是谁。这人把书推到她面前,仰头瞅着她,嘴边带着非常浅淡的笑意。
相思醒过神来,照着书上念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杨楷见齐王公然帮人作弊,胡子都气得飞了起来,偏偏他又不敢招惹这尊煞神。正琢磨着怎么让相家小世子吃点教训,却听得一个宫人进来禀报:“殿下,刑部侍郎林大人求见。”
“宣。”淮戎道。
杨楷只能暂时收了心思,暗道这林侍郎来得太不时候了,真是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