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老爷完全不觉得自己啰嗦，依然彬彬有礼：“苏夫人，苏姑娘，今日我们一家是诚心前来拜会的，方才只是意外，这个我可以解释。”

顿了一下，他苦笑着指了一个方向：“我们是从那边过来的，因为路较窄，马车赶不进来，我们便下了车。”

“不想第一次过来，对路实在不熟悉，走岔了，我跟夫人便去寻人问路。”

“没想到玉儿调皮，也自己寻了个方向往前走。他的运气比我和夫人好多了，竟然比我们先一步找到了苏姑娘的家。”

“玉儿生性耿直，又不会说话，若是做了什么事惹得苏夫人和苏姑娘不快，我这做爹的在此替他向你们赔罪。”

连老爷说着，又躬身施了一礼。

随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至于我和夫人在院外……我们刚刚到这里，并非心存不良有意在院外偷窥，还请苏夫人和苏姑娘海涵。”

听了连老爷的解释，如意心里的火气消了几分。

不过，对他们依然不热情，语气很淡漠：“既是误会，便罢了。听连老爷的意思，是特意来找我的？不知道连老爷有什么事情？”

“如果是谈婚事……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聘礼银子我没收，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连老爷要讨公道的话，请去我爷爷家，若是你们找不准路，我现在倒是没什么要紧事做，可以花点时间给你们带个路。”

嗯，带他们去老苏家，看他们撕。

至于她，只需要搬个小凳子看好戏就行了。

当然，必要的时候，她也不介意下场客串一把，当个不求回报的推手，推动一下剧情。

反正，只要能让老苏家的那些人不好过的事，她都乐意花时间去做。

如果能让老苏家的人倒霉，她就开心了。

连老爷愣了下，很快品出她话里的意思，摇头失笑道：“不用劳烦苏姑娘，令祖家我找得到。我们今日来寻苏姑娘，是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想请求苏姑娘应允。”

请求？

他一个员外老爷还能有什么事求到她头上？

如意瞥了眼脸色苍白的连玉，想了想道：“只要不是冲喜嫁人的事，连老爷不妨说说看。”

“这……”连老爷瞬间尴尬了。

他看向李凤霞，满脸忧愁：“苏夫人，此事并非在下执意为难，实是玉儿的病情越发严重，病发时每每都性命攸关。能活这一次，却不知道能否撑得过下次。”

“高人说了，这世上唯一能救玉儿的唯有算出来的这个八字。”

“我是真的找遍了整个锦源县，才找到苏姑娘这样与玉儿八字相合的人。”

“我知道上次的事给苏夫人和苏姑娘带来很多麻烦，可那并非我本意，实是那媒婆欺上瞒下，骗了我夫人。”

“我跟夫人只有这一个儿子，自幼便如珠如宝，我也知道这个请求强人所难……”

“我保证，苏姑娘若是嫁入连家，必然是我连家上下尊重的少夫人，不管……不管玉儿最后如何，我们都会善待她……”

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边说边掉泪珠子，和连夫人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经过说完。

如意看得格外无语。

如果冲喜可以治病，还要大夫做什么！

眼看李凤霞听过之后，面露同情，如意却依旧面无表情，连老爷赶紧再次施礼：“苏夫人，苏姑娘，我和夫人带着玉儿来此，是真心来向你们道歉，也想向你们表明心意。我们是真心想替我儿求娶苏姑娘的，还请夫人能给个机会，与我们商量一下可好？”

呵……

如意无语至极。

被她严词拒了还不肯死心？

居然打着这主意，想让李凤霞逼她同意？

他们脑子是真的有毛病吧！

这世上人这么多，他们非要找人冲喜，那就去别处找啊，找了锦源县，还有其它的县，还有府城啊。

这世上有这么多人，不可能就她一个八字可以的吧？

她就不信没有和她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的女人，干嘛还非她不可了呢？

他们真就不怕她对那连小公子暗中下黑手？

“这……”李凤霞满脸犹豫，看了看面色淡然的如意，委婉地拒绝：“连老爷，我一病月余，并不晓得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过，我们家的事，早就交由如意打理作主。包括她的终身大事，都须问过她自己。”

“我这个做娘的尊重她的意愿，若她愿意，我自然同意，若是她不愿，我也不会逼她嫁给她不想嫁的人。”

如意听得微诧。

虽只短短几句话，却是蕴含深意。

如意是真的没想到，李凤霞会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凤霞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娘没什么本事，没照顾好你们，也护不住你们。娘没用，让你小小年纪便负起养家糊口，护佑弟妹的重责。之前还那般的误会你，让你为娘百般操心，伤心。”

“可娘没做到的，你全都做到了，有女如此娘以你为傲。”

“如意，娘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你。”

“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不管如何，娘和你弟弟妹妹也会远陪在你身边。”

如意还是那个如意，却又像完全变成另一人。

她不知道如意那些本事从何而来，她疑惑过，痛苦过，撕心裂肺过，也满心纠结过，可这些全都经历过后，她倒也是真的看开了。

不管如何，只要如意是她的女儿，性子变了又如何？

她把自己活成如此模样，还害苦了三个儿女，是真的很失败，又哪还有脸去插手女儿的亲事呢？

这些话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告诉如意，今天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也好。

比起方才说的隐晦，李凤霞这些话直白很多，也煽情得多。

如意抿唇。

所以……

李凤霞这是接受她的改变，也接受她这个全新的女儿了么？

不再问她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改变，以前那些疑惑她也都不在意了？

甚至明明怀疑她不是原本的女儿，也接受她么？

如意怔怔地看着李凤霞，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睛有很浓的黑眼圈，想必这些日子亦是夜难成眠。

那双眼有岁月镌刻的忧伤，也有为生活所迫留下的苦痛，可此刻也很清透，很明亮。

眼底尽是对儿女的心疼和关爱，对过往浑噩的悔疚。

还有对未来的希翼。

不再像数日前那般灰败暗沉的绝望。

值了吧？

这就是她想要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