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那双幽暗的眸子里浮上几抹复杂,竟有些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
师父自然是疼他的,可与她的关心却又完全不同。
那种感觉……
洛云深好看的眉锋微蹙,突其如来的异样感,和脑中那些莫名浮现的想法让他震诧,也让他心惊。
这样的想法让他莫名觉得危险。
这不该是他有的情绪。
他接近苏如意的目的只是为了调查她的底细,即使她表现出对阿深的关心,也并不能代表她这个人就没有问题。
洛云深的脸色瞬间恢复面无表情的冷漠。
他的变身时间是在早上和晚上,每次变身都要忍受极大的痛苦。
而在白天的时候,他只能以孩童形象出现世人面前,同时他虽有知觉,知道发生在孩童身上的所有事,却无法自主控制自己的身体。
只有非常偶然的情况下,他才能在孩童形态的时候保持成熟的神智。
只不过,那样的时候太少太少。
大多数时候,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直到夜里变身后,才能恢复对身体的掌控权。
为了查清苏如意的底细,也为了解开他的怀疑和心中的疑惑,所以他选择跟在苏如意身边就近观察。
可越接触,越观察,越知道的多,他就越觉得苏如意不简单。
从医术,到厨艺,从棍法,到阵法,还有她方才用匕首切老鼠的手法……
她会的东西太过庞杂,很多都是八杆子打不着一块儿的,尤其,五行阵法晦涩难懂,想要学会布阵,不止需要天赋,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而她只用几根竹子几块石头便布下一个迷阵,虽只低级迷阵,可也没人能做到像她这般轻松随意。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是个村姑?
难怪连李凤霞都怀疑女儿被掉了包换了人……不过后来李凤霞看到苏如意肩上胎记时的反应来看,似乎又相信苏如意还是她的女儿。
李凤霞孤陋寡闻,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乏身怀真本事的奇人异事。
胎记能做假,脸也能作假,身体同样可以作假,区别只在于——能否做假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可若真是做假来伪装和隐藏自己,她就该完全改变性子,将自己真的变成苏如意,变成切切实实的村姑,这样才不会让人起疑。
纵观这段时日她的行为,却高调到好像从没想过隐藏。
不管是她的本事,还是她的性格。
这完全不合逻辑。
连日观察下来,洛云深反倒更加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也无法据此就判定她到底是不是前来探查的密探。
洛云深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矛盾的人,让他看不透、甚至觉得有些棘手的人。
她甚至只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女孩子。
枝叶间,男子眸光变幻莫测,心中也浮上一个又一个问题。
苏如意那些本事从何处学来?潜进桃花村苏家扮成村姑有何目的?到底是不是为他和师父而来?
真正的她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身份?
两人皆是满心复杂。
一个站在高高的树杈之上,一个站在茅草屋旁,一个看着无尽泼墨般夜色里的远方,一个垂眸看着树下眺望远方的她。
在树下等了许久,如意也没等到自己想看到的人,也完全感知不到先前那道气息。
失落的收回眼神,如意转身回到猪圈旁。
“呜呜,呜呜呜……”
三癞子被扯开衣襟的胸前,此时布满血珠,呜呜看着她眼里尽是祈求,似乎是在求她放他一马。
如意伸手扯下他嘴里塞的布:“怎么样,现在想回答了么?如果还是不想回答的话,那我们就接着继续。”
“答,我答,姑奶奶,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只求你千万别再拿针刺我,在我身上绣什么花了,太他娘的疼了,真的疼死老子了。”
三癞子哭着求饶。
“我的问题很简单。”如意把玩着手里那根纳鞋底用的粗针问:“是谁让你们来我家的?让你们来我家做什么?全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我就放过你们。”
“没,没人让我们来,我们是自己来的,我们三个赌输了,就想来你家偷点儿银子花花,我……唔……”
三癞子话音还没落地,胸口便又被戳了一针,嘴巴上的布也被及时塞回。
到嘴边的惨叫也被硬生生的逼回他的肚子里。
旁边两人早就被吓傻了。
不像先前的挑刺,这会儿真是生生的戳扎,针尖都没进去一大截,偏被扎还不让他们叫,这个女人真是太狠了。
呜呜,他们好怕!
“你有种再编,看看我会不会再刺,下次又会刺进去几分!”如意的手指还捏在那粗针上,杏目凝着三癞子痛苦的表情。
脸色冷硬,声音阴森。
凶残的样子落在男子眼中,不管怎么看似乎都有种……
牵怒,发泄的意味。
三癞子呜呜的疯狂摇头。
如意见状,慢悠悠地将针拔了出来,又拿掉他嘴里的布。
三癞子大口地喘气,倒三角眼里疼得浮上泪花,可怜巴巴地看着如意:“别扎了,我说,我全都说,是苏锦华让我们来的,他给了五两银子,让我们绑了你弟妹。”
“苏锦华?”如意重复着,捏针的手又紧了几分:“他要你们绑我弟妹做什么?”
上次柳婶子说的是陈春花去过镇上,并不是苏锦华。
不过那两口子蛇鼠一窝,肯定都是共谋。
三癞子吞了下口水:“苏锦华说,你娘给他大哥戴了绿帽子,你们三个也未必是苏锦升的种,你还气得他爹娘病重。所以让我们虏了你弟妹卖给人贩子,卖了他们的钱我们自己得也不用和他分,他就想替他大哥出了那口气。”
三癞子说完,看着如意阴沉的脸色,不由得又往后缩了下。
“姑奶奶,求你别扎我了,我发誓,这次我说的都是真的,不关我的事,都是苏锦华让我们来的,我们原本没想这么干的。”
如意眯眸,眼神锋锐如刀:“他让你虏人你就虏人,让你卖孩子你就卖孩子,你倒是挺听他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养得走狗。”
如意的声音冷如寒冰,被三癞子的话气得心中火冒三丈,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大白天的闯进她家,想绑走她弟妹去卖了。
胆子真是够大。
“姑奶奶,我以后再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我们也不是有意的,可是我们最近手气背,不止把钱输光还倒欠堵坊几十两,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三癞子边说边哭,二狗子和大脑袋也在旁边疯狂的点头。
如意横了三人一眼,冰冷地呵斥道。
“闭嘴!”
瞬间,田地间静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