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意，你再胡我撕了你那张嘴！”苏陈氏怒吼着打断如意的话，张牙舞爪地就要冲上来。

苏锦升却是伸手将她拦了下来，叹息着道：“娘，稍安勿燥，让她说下去吧。这孩子心中有怨，让她发泄一下也好。”

他倒是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些什么话来扭转颓势？

他要带走她们，就只是一句话的事，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能阻拦。

只不过他的这个好女儿，还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呢！

宁愿把自己说成野种，也不和他进京做官家小姐，反而执意要留在这个破落的小村庄里，留在李凤霞这样的村妇身边。

一辈子做个农家女？

他实在不懂，为何会有人这么蠢？

真是高啊！

一句心中有怨，意思是她说的这些，都是因为心中生怨，所以瞎编出来故意陷害他的。

“我没胡说。”如意眼眶红红地看向人群里，隐忍的眼泪终于再忍不住，一颗又一颗地掉下来：“村长叔，族长爷爷，我娘她、我娘她只是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他们用那种下作的手段，强行逼迫我娘，我娘能怎么样？我娘也反抗过，可是、可是根本没用啊！”

“我娘受的苦就只能咬牙和血自己吞，我就算知道这些事，恨透他们，也恨毒了他们，想把他们剥皮，可是为了娘和弟妹我也不能说。”

“我只能把这些事藏在心底，永远的藏在心底……”

“可是他们太过份了，只顾着自己的颜面却不管我娘和我们的死活！”

“他们不管，我娘得管啊，我们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娘心中再怨再恨，也是心疼我们的。”

“可我们实在……村长叔，你知道的，我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娘亲没办法才求着爷和奶，给点儿银子让我们买米面买药吃，能让我们活下去。”

“可就是这样，他们还是不肯开口告诉我娘他的下落，最后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才给他立了座空坟，还好终于将他逼了出来。”

“可没想到，他见面就恼羞成怒的扔给我娘亲一封休书……”

村长和族长站在一起，听着这些话，看着苏家的人，都是沉着脸，不停地摇着头。

活了几十年了，还真是活久见。

要不是今天如意丫头自己揭开，他们都不知道，这老苏家表面光鲜，骨子里却早就烂光了。

这样的事……真是说出来都羞耻啊。

可他们也能做得出来！

原来人的无耻程度，真的是超乎人的想象。

如意拿袖子抹了抹眼泪，接着说道：“其实这些也没什么，休了就休了吧。反正最难的时候早就熬过去了，我们自己也能养活自己的。”

“可是谁曾想到啊，他居然这么狠，竟还想带走我们姐妹？”

“当初逼迫我娘的是你们，现在指责她不守妇道的还是你们，为了泄心中私愤，你们还想将我们姐妹从我娘身边带走，好折磨我们姐妹来报复我娘。”

“村长叔，族长爷爷，你们想想，我们这一去哪还有活路啊？他们摆明是想杀人灭口呢！”

“村长叔，族长爷爷，各位叔伯婶子，如今他是官老爷，是朝庭大员，我不求你们能帮着我们，但求将来我们出事时，你们能替我们说句公道话。”

“苏锦升，你是能杀了我们孤儿寡母来灭口，可你能堵得尽这天下悠悠众口么？”

“我告你好了，我们母子就算是死，也不会背着这沉冤死，这冤屈我娘背了十五年，今天我就是要公之于众。”

“你有本事，就当众杀了我们好了！我们母子四人不怕死，正好黄泉路上可以作个伴，阎罗殿里我们必会化作戾鬼等着你们。”

“苏锦升，陈春花，苏旺家，苏锦华，苏陈氏……”

如意视线凌厉地一一扫了过去，一字一句咬牙喊着那些人的名字，眼眶红红的，声音阴恻恻的：“你们这些害过我娘，害过我们的人，到时候一个也别想逃过阎君的审判！”

“一个也别想逃过阎君的审判，审判，判……”

低沉阴森的声音，在院子里，似乎溅起了一阵阵回响。

明明青天白日艳阳高照，那声音落在人的耳朵里，却让人遍体生寒，真的便如出笼的戾鬼向凶手索命一般。

她的话更是让一众村民惶恐不已。

杀人灭口？

是啊，他们怎么就忘了，苏锦升现在已经是朝庭的三品大员了，他们听到他这样的秘密，刚刚还那样议论他……

他不会一气之下把他们也全都杀了灭口吧？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因为斗来斗去，民都是斗不过官的。

可是他们刚刚都做了什么蠢事？

明知道苏锦升现在已经做了大官，早就今非昔比，却去嚼他的舌根？

寂寂的人群里，突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妇人声音：“既然不是亲生的，有什么理由把人带走？就算一朝富贵当了官，我老婆子却是不信，你们真能将我们村里所有的人都杀光。”

“我杨翠花就是人证，今日的事我老婆子虽耳背，却也听得清清楚楚。来日如意丫头母子若有三长两短，我这把老骨头，愿意替她们上堂做证。”

“杨奶奶……”如意有些怔怔地唤了一声。

她没想到，最先站出来替她们母子说话的，竟会是苏贵的老娘杨翠花。

苏贵这会儿也看到了，忙冲上前去将杵着木棍的老人扶住：“娘，你怎么会过来了？眼睛看不清楚，干嘛还到处乱跑？万一真的摔了这把老骨头，不是还要浪费银钱买药？”

这混球，怎么和他娘说话的！

“如意是咱娘俩儿的大恩人，有人欺负他们，娘当然要过来了，你老娘眼睛看不清，可还有做人的良心。”

老妇人被搀到如意面前，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是浮着泪花，颤颤微微的就要跪下。

如意赶紧将人扶住：“杨奶奶，你这是做什么？”

杨老太太老树皮般的手紧紧抓着如意：“如意丫头，我老婆子早就该来谢谢你了，就是这眼睛不争气，你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老婆子这辈子都不敢忘记。”

“要不是有你在，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早就横死街头了。”

“我老婆子为这个儿子真是操碎了心哪！他以前成天不务正业，只知道喝酒烂赌，真是人见人厌，人人喊打，连他哥哥嫂子都不待见他。”

“可如今跟着你，他学好了，不去赌了，也不打我这个娘了，挣了银子还会拿回来给我买米买药。如意丫头，奶奶谢谢你，替我教好他，要不然我死了都不会安心啊！”

苏贵嘴角抽了几下。

姑奶奶发了话，他敢不拿回去么？

要是敢私吞的话，被打一顿还算是好的，万一身上真被戳个洞，或者切了命根子，他还不得哭死？

“杨奶奶不怪我虐待他就好。”如意窘迫地说道。

她有些不太习惯老太太的煽情。

她当初也不过是看这几人没坏透，加上看到他们，就想到以前乞讨的自己。要不是师父将她带回正途，她和他们应该是没两样的。

最重要的是，她想利用他们三个来对付老苏家的人。

所以才……

杨奶奶这谢谢，她真是有些汗颜。

尤其她这会儿还在作戏扮苦主，老太太突然间过来这么一出打断，她虽然有些感动吧，可是现在出戏了……

接下来要怎么接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