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是赶车的老手了，马车不止赶得快，还赶得极稳，要不是车上鸡鸭猪崽儿太吵，如意觉得，她都能一觉睡过去。

回到桃花村的时候，天色还早。

如意想到娘和弟妹看到这些东西时开心的样子，脸上不禁也浮上抹浅浅的笑。

然而，她的笑意很快被车外传来的嘈杂声撕碎了。

“哎哟喂，打死人了啊，快去看看吧！”

“嘶，打死人？谁家啊？”

“还能谁家，苏老大家呗！苏老太那个恶毒婆婆，居然带人上门把李凤霞给打死了，走走走，我们也赶紧过去看看……”

“这，这咋回事啊，不能吧，白天我还看见她带着孩子去河边儿浆裳呢……”

“谁知道呢，那苏老太婆也真是够恶毒的，人都被她赶出苏家，这会儿还打上门，把人都给打死了，留下三个没娘的娃子该咋活啊……”

“真是作孽啊……”

如意脸色煞白，脑子一阵嗡嗡乱响，什么也听不到了，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七个大字盘桓。

李凤霞被打死了。

怎么会呢？

明明她走时娘还好好的，她还特意交待，让她们留在家别出门。不管谁来都别开门，尤其是苏家的人过来，更不能开。

为什么还会这样？

“吴叔，快点，再快点……”她茫然地催促着。

吴叔一脸为难。

许是这件事情传开了，此刻路上窜出很多村民，根本快不了。

“停车，吴叔，停车……”如意心急回家，见状连声叫嚷，声音有些颤抖又有几分狠戾。

吴叔吁的一声，扯着缰绳赶紧将马车停了下来。

看到如意的样子，当真是被吓了一跳：“如意姑娘，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他们说的……”

吴叔顿住，不敢猜下去，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

这两日，他接送如意，女孩虽然瘦巴巴的，见人却总爱笑，格外找人喜欢。

可是此刻，爱笑的女孩脸色死白，神情却是阴森至极，原本清透明亮的双眼泛着血丝，眼神凶残狠辣得就像是要杀人一样。

“如意姑娘，你冷静一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别冲动啊！”吴叔轻声劝。

如意却根本没听到。

她跳下马车便朝家的方向跑，用尽了全力在乡间小路上飞奔，速度快得像是阵疾风吹过去。

她边跑边在心中不停地祈求。

千万不能有事。

娘，你千万不能有事。

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血脉至亲，第一次拥有母亲。

那个柔弱的女人或许很无能，却是真心疼爱每个子女，疼爱她。

她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娘。

谁敢，她就杀了谁！！

如意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在田梗上，远远的就能看到，她家小院儿外围满了指指点点看热闹的村民，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石头和莲娣凄惨的哭声。

“娘……”

“娘醒醒，你快醒醒啊娘……”

“呜呜，怎么办，怎么办，娘亲流了好多血，二姐，娘亲会不会死，二姐我好怕，呜呜……”

“你别胡说，不会的，娘不会死的，呜呜呜，肯定不会的……”

院门里，李凤霞人事不知的倒在地上。

瘦削的女人脸色死白，脸颊上浮着几个鲜红的巴掌印，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破，躺身的地方流了好大一滩血。

苏莲娣用力地捂着她的头，可血还是流水一样从女孩瘦小的五指之间喷涌流出来。

那颜色红得刺目，两个孩子都被吓得哭成泪人。

蓦地，苏石头抹了把泪从地上站起来，小小的人儿愤怒的看着同样傻眼的苏陈氏：“是你，是你们杀了我娘，我和你们拼了！！”

他像头蛮牛般冲上前，拿头狠狠撞在苏陈氏的肚子。

苏陈氏正愣着，完全没有防备，竟是被他一下撞倒在地：“哎哟，我地个老腰快断了，苏石头，你个贱种短命鬼，和你娘那个不要脸的贱人一样都是克星，是祸害，瘟神。”

“你娘磕破头是她自己没站稳摔的，和我老婆子有什么关系？”

“她克得你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算摔死也是她活该，是她罪有应得，我儿死了，她还有脸活着，她早就该死了……”

“你再骂，我让你再骂……”苏石头眼眶通红地骑在苏陈氏的身上，一下一下地捶。

“嗷，来人啊，救命啊，忤逆不孝的小贱种打死亲奶了，天杀的短命鬼你们全都给我等着，等我回去就找人来收拾你们。陈春花你是个死人么，没看到这短命鬼打我，还不赶快拉开他，扶老娘起来！！”

苏陈氏扭了腰，一动就疼得厉害，只能被石头骑在身上打。

“娘，您快起来，快……”陈春花赶紧上前。

陈春花生就一张马脸，长得也是牛高马大的块头，完全没有其它女子的娇小柔弱。

小石头才七岁，哪哪儿也斗不过她呀。

瘦小的娃儿被陈春花一双大手提拎着后领，提起来便扔去了旁边。

石头爬起来便要再冲上去，被个大婶子一把拉住：“别打了石头，赶紧看看你娘才是要紧，刘大夫今天上山采药还没回，你们还是赶紧想法子带你娘去镇上瞧瞧大夫吧，不然怕是真不行了。对了，你们大姐呢？”

“家里没米了，大姐今早去了镇上……”石头抽噎着，总算缓过那股劲：“对，大姐，我这就去镇上找大姐，我大姐可厉害，肯定有法子治好娘亲的。”

如意刚冲到院门口，就看到也哭着冲出来的石头。

她忙停下来伸手一把将他拉住：“石头，娘她怎么样了？”

“大姐，你可回来了，娘流了好多血，我们怎么喊都喊不醒，大姐你快去看看吧。大姐，呜呜呜，大姐……”苏石头看到苏如意，哇的一声扑在如意的怀里便放声大哭。

如意也顾不上安慰他，强行将他推开，快步走到躺在血泊中的李凤霞身前替她把脉，检查伤口。

李凤霞此时的脉像已是气若游丝，因失血过多人也陷入深度昏迷，眼前最重要的自是止血。

好在她回来的还算及时，若再晚上片刻……

只怕就算是她，也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