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山。

博温老祖与一陌生老祖相对而坐，执棋不语。

“啪”地一声，落子无悔。

“你看我这招，诱敌深入，如何？”

“不错。”对面之人抚须而笑，“可惜，你放再多诱饵，大鱼也不上钩。”

说完，落下一子，抚须看向博温老祖：“到你了。”

博温老祖老神在在，双眼微眯，看着对方，落下一枚黑子：“何如？”

“这是……”对面之人抚掌大笑，连连称妙：“虚张声势，借刀杀人，请君入瓮，扣上了，妙啊妙啊！”

两人相视而笑，手下的棋盘风云变幻，转瞬间，又摆上了新局：“再来，再来！”

……

通天塔开启，就在刚刚，北溟派天选之子程雪带领一群精英弟子进去了，众人围在入口处，议论纷纷。

突然，一股强大的气息由远及近，瞬间奔袭而至，只见他大笑三声，轻蔑地看了眼在场所有人：“如此鼠胆，还敢称英道雄，可笑，可笑！”

说完，便大步迈入石门。

有人轻嘶一口凉气，认出他来：“这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散修，雄华老祖！”

“就是那位大闹飞仙阁，最后还全身而退的雄华老祖？”

“就是他！”

很快，便有人开始解释雄华老祖与飞仙阁的恩怨，越说越离谱，最后甚至说此人与飞仙阁阁主有私情……

众人眼中闪过一阵钦佩之色，散修当如是！

飞仙阁的灵舟上，领头的长老脸色一黑，手下弟子正欲出手，教训教训这些造谣之人，却被长老制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华雄老祖进去后，除却这些好事之人，也有人注意到不对劲儿，脸上惊疑不定：“北溟派不是说，只有元婴以下的修士才能进入通天塔吗？”

一石惊起千层浪，此言一出，原本尚在观望的散修大能们，瞬间眯起眼睛，转眼间，便进去一大波人。

大部分为元婴以上的修士，其中，不乏练虚强者，按北溟派的说法，都是不允许进入通天塔的人。

可众目睽睽之下，这些人全都进去了，这让天上的四大派的人，也不禁动了心思。

突然，一声痛呼传开：“我家老祖，我家老祖他，陨落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少年手持魂盘，眼尾发红，气息极度不稳，可见心中悲痛。

魂盘上的虚影逐渐暗淡，最后突然冲天而起，怒喝道：“此塔邪异，诸位同道，切莫上当！”

说完，虚影逐渐模糊，最后消散在天地间，众人一片静默，只剩少年的呜咽之声。

就在众人气愤，即将声讨北溟派时，一道暴躁的声音突然从塔内传来：“格老子的！不是说好不放那些老东西进来吗？老子的身体差点爆了，老子要是爆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闻言，众人神色一顿，面露疑惑。

一道清冷的声音似乎从天边传来，不徐不疾，众人原本急躁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息怒，我北溟派未曾让元婴以上的修士进入，通天之事，关乎修仙界未来命运，希望诸位慎重行事。”最后一句明显是对场上修士说的，众人恍然，似有所悟。

通天塔内，塔灵嘴上还在抱怨着，面上却笑开了花，这些大能的神魂，够他升好几个台阶了！

北溟派另一边，除却闭死关的老祖，全都聚在魂殿内，桑云当仁不让，坐于上首。

“程雪他们的魂牌如何？”

“一切正常！”暮影老祖漫不经心道。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天下皆知。”另一位老祖的声音响起。

“器峰准备得如何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浮云老祖语气激昂。

“剩下的，便是等了！”

……

消息不出半日，便传遍了修仙界，就连山沟沟的地方，也知晓北溟派开启通天塔，直通仙界，只有元婴及其以下的修士可入内。

通天塔的入口无人把守，这几日不少人选择离去，自然也有很多人孤注一掷，选择入塔，一步登天，这种诱惑对修仙之人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入塔之人第一日居多，第二日稍减，第三日人数骤增，比起第一日的三倍还要多。

“鱼儿上钩了！”收到消息的桑云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事隔三日，北溟派再次派人进入通天塔，其余四大派驻留的弟子将消息传回本宗时，四大派彻底坐不住了，当即派了数十名弟子进塔，当然，谨慎起见，派的只是一些普通内门弟子。

然而散修可不管派的什么人，他们见一直没动静的四大门派都出手了，仿佛得到了某种信号，也一窝蜂地涌入通天塔。

自此，修仙界几乎有七成的元婴修士都进入了通天塔，留在外界的大能虽进不去，但也对此高度关注，毕竟，按照北溟派的说法，通天塔之事，关整个修仙界的命运，无论是真是假，都值得他们重视。

通天塔内，一具具肉身端坐在地，若有高人在此，定能发现，这些人的神魂早已离体，坐在这儿的，仅仅是个空壳。

深渊之主借助程雪的肉身，轻易混进了通天塔，进塔的前一晚，他从掌门处得知了此地秘辛，这也是正是他为何处心积虑，夺舍程雪的原因。

若他还是李固，根本不可能得知这么重要的消息，更不可能集北溟全宗之力，助他登上顶峰。

原来，通天塔身为仙器，欲激发它的全部力量，并非如此简单，需要海量的能量方可开启，细究起来，至少需要修仙界一半的灵气。

可是，修仙界本就在逐渐枯竭，若短时间内抽取一半灵力，势必引起天道注意，到时天罚到来，通天塔可能没事儿，但北溟派一定会受到牵连，若因此遭天道所厌，则得不偿失。

好在，还有解法。

“什么办法？”程雪看向掌门，看起来十分好奇。

“这天底下的灵气，一半在修仙界，还有一半，则在修士体内。”

“天道不让抽取修仙界的灵气，但那些被修士吸收炼化的灵力，它是不管的。”

“程雪”大受震撼，他以为，此种阴邪的手段只有他们邪修会用，没想到北溟派身为名门正派，也如此不择手段。

但是，这与他何干？他只要借助通天塔，登上仙界就行了！

他在修仙界活了无数个年头，早已腻了，但是邪修的修炼体系，根本就没有飞升的可能。

邪修修到后期，灵力不断积累，超过此方世界承受范围后，天道示警，便只能化出分身，减弱实力，如此循环往复，他究竟有多少个分身，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若非他没这个闲心，再加上有五大派的顶尖高手看着，他早将修仙界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即便如此，每过百八十年，邪人便会从沉寂中活跃起来，这些，大部分都是他分身干的，就比如上次邪人搞事，就是他一个分身不甘寂寞，搞出的幺蛾子，闹得程立他们杀到老巢，还差点儿把他给搭上了，每每想起都让他十分气愤。

他把伤养好后，得知百祖飞升那日的事，意识到将有大事发生，他不能再睡下去了，他得支愣起来。

于是，发现那些分身一个个都不顶用后，他决定亲自出马，披上了李固这个马甲。

他在深渊活了无尽岁月，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沉睡，醒来也很少与人打交道，最多见见那个时代的邪道头头，赏他一缕神魂，让他成为自己的分身。

当然，等他再次从沉眠中醒来，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正道给灭了，哼，不中用的东西！

因此，他甚少与人打交道，成了李固后，不善言辞，沉默自闭，不是伪装，而是本性。

这也是为什么无人怀疑他的原因，谁能想到，邪道至尊，深渊之主，是个自闭儿童！

总之，他成功了。

邪修不能飞升，通天塔是他进入仙界的唯一机会，这也是为何当初被人训得跟孙子一样，也不还手的原因。

他披着程雪的皮，成功进入通天塔，按照风若花的嘱咐，顺利闯过每一层关卡，进入第十八层。

接下来，根据北溟派的提示，应该等上三日，方可继续闯关。

很快，三日之期已到，果不其然，十八层的壁垒，已经有松动的迹象。

……

浩瀚无垠的星空，程雪端坐其中，宝相庄严，似有若无的大道之音从其灵台传出。

一阵光华掠过，程雪睁开双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万物在其中生发，星空在其中流转，生命在其中轮回……

程雪轻叹，自她一岁时便开始，其中有过迷惘，走过岔路，也怀疑过自我，好在茫茫道途，终偿所愿。

眼前的星空，如今在她眼中，不再是挣脱不得的囚笼，而是无限的规则，无限的希望。

劫难将至，规则崩塌，她便要，重塑此界规则！

星空为之震颤，万里之外的紫光界，寿山，博温老祖突然神色一顿，掐指一算，整个人惊坐而起。

那一线生机，终究是出现了，忍不住掀翻棋局，畅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