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外头的宫人涌了进来。
“娘娘!娘娘!”
还有内侍上前,想拿池韫。
青玉和涵玉岂能让他们动手?立时挡过去,不让他们靠近。
“住手!我家师姐是大长公主的义女,岂是你们能碰的?”
只有池韫,在一团兵荒马乱中,端起刚烹好的茶,慢慢地品,悠然自在。
玉妃终于缓过来,出声:“退下!本宫没事!”
宫女内侍们愣了愣,看向玉妃。
玉妃平静下来,端出娘娘的威仪:“没听到吗?都退下!”
“是……”
宫人们三三两两退出去。
玉妃扫了眼青玉涵玉,又看着锦瑟:“你们也退下。”
锦瑟忙道:“娘娘,您身边怎么能没人?”
“本宫又不是小孩子,喝杯茶而已,这么多人守在外面,又能出什么事?难道你真以为池小姐会下毒?”
这……倒也有理。
锦瑟赧然。刚才是她太着急了,池小姐当然不可能下毒,若是娘娘在这里出事,她根本逃不掉。
“是。”
青玉涵玉看向池韫。
刚才太吓人了,这玉妃怎么回事?没有师姐发话,她们可不敢走。
池韫笑着向她们点点头:“外头的香炉该清一清了。”
青玉涵玉这才应了声,退出后殿。
屋里只剩两人,玉妃定定地看着池韫。
池韫扬了扬眉,笑问:“娘娘不坐吗?臣女再给您倒杯茶。”
“不必。你先回答本宫一个问题。”玉妃缓缓走近,伸手按在茶桌上,微微倾身看着她,目中闪动着恐惧与杀气,“你,是谁?”
池韫诧异:“娘娘为何这么问?是臣女煮的茶不好?我还以为,娘娘喜欢这个口味。”
玉妃怔了下:“你……”
池韫自顾自说下去:“臣女幼时随师父云游,去过南边,到过桑海。这烹茶的手法,便是那时候学的。臣女还以为,娘娘会钟爱家乡的口味,倒是我妄加猜测了,还请恕罪。”
玉妃脸上神情变幻,终于道:“你跟谁学的?”
池韫想了想,说道:“名字不记得,那时候太小了,又时隔这么多年。只隐约记得,是个比我大四五岁的姐姐。臣女揣摩了好久,才学得七八分像,怎么,娘娘不喜欢吗?”
玉妃目光震惊,颤声问:“你……到过无涯海阁?”
池韫歪头想了想,说道:“无涯海阁,便是娘娘的祖父,玉衡先生建的书院吧?臣女不记得,应该没有过去。”
“那你在哪里学的?”
“自然在道观里。我们师徒平日在道观挂单,那日有一位师父的故人来访,臣女还记得,是个神仙一样的老先生,他身边也跟着个神仙一样的姐姐。那位姐姐煮的茶,师父很喜欢,所以我就请她教我……”
随着她的讲述,玉妃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
原来是这样。
她不记得有这回事,不过小姐跟老太爷出门,不是每回都带上她的……
池韫说完,状似好奇:“娘娘为何如此吃惊?莫非识得他们?”
玉妃回过神,重新坐下来,点了点头:“是我们无涯海阁的人,现下已经作了古……忽然尝到熟悉的味道,叫我忆起往事,一时激动,吓到你了。”
“这样啊!”池韫恍然大悟,又拿新杯重新倒了,推过去,“没想到臣女与娘娘还有这样的渊源,真是有缘。既如此,臣女就请娘娘多喝两杯茶,怀念一下往事。”
怀念往事吗?
玉妃怔了一会儿,没了喝茶的心情,就连原来想问的事,也不想问出口了。
陛下登基未久,就将她带回宫中。
三年来,他去别人那里的次数合在一起,都不如与她在一起的多。
可偏偏她就是怀不上。
先前皇后和贤妃宸妃都没有身孕,她就没多想,觉得陛下可能和先帝一样,不容易有子嗣。
现下贤妃怀上了……
陛下当然不爱贤妃,可一个女人,要为他生孩子,还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怎么都是不同的。
瞧他那手足无措、又对贤妃处处宽容的样子,她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分走了……
花神签的事,她早就听说过。
听说袁少夫人,就是求签怀上的。
玉妃自不会和那些愚人一样,以为是花神娘娘的保佑。
她心知这位池小姐有古怪,可能跟凌云真人学了些玄妙本事。
所以,没摇到花神签,还是进来跟她讨杯茶喝。
可万万没想到……
她默默坐了一会儿,说道:“该用午膳了,本宫先回去了。”
池韫起身,含笑施礼:“是我耽搁了娘娘,您若再不回去,陛下该着急了。”
他现在会着急吗?如今他第一个问题的人,应该是贤妃吧?
玉妃心不在焉,起身出了后殿。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是皇帝和贤妃,一时又是刚才那杯茶忆起的往事,心一揪一揪地疼。
“娘娘!”锦瑟见她出来,关切地上前,“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
玉妃勉强道:“与池小姐无关,我们回去吧。”
“是……”
踏出司芳殿,玉妃又回头看了眼。
池韫让在门口恭送,见她看过来,回以一笑。
玉妃心一紧,急忙收回眼神,竟有些不敢对视。
心里的忧虑,比出宫时更甚。
假如陛下知道,有一个人比她更像,会不会……
待玉妃走远,青玉担心地开口:“师姐,玉妃娘娘她……”
“没事。”池韫笑道,“她只是吓到了。”
“吓……”两个道姑对视一眼,完全不明白她说什么。
池韫回身进殿,将刚才那壶茶慢慢泼了,目光冷淡。
先前还想着,她或许有什么苦衷。
却原来,一壶茶就原形毕露。
先前你见的都是无害的一面,不记得自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死人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吃了多少,终究还得吐出多少。
青玉涵玉进来时,就听她漫声低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她笑了一声,“梦久了,忘了自己是庄生还是蝴蝶了?”
没关系,我会时不时提醒你。
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