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的池韫,也在同时放下车帘,说道:“回吧。”
马车缓缓驶过,街市热闹无比。
忽然,外头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大喊:“让开,让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街市一片混乱。
敢在京城大街上跑马,不是官府公差,就是勋贵门庭。
父母急忙抱着孩子避到一边,小贩推开摊子。
可马车就没那么容易避让了。
袁家的车夫急急调头,仍然没赶得及。
那马匹撞了车壁一下,只听一声马嘶,双方都跌倒在地。
“小姐!”絮儿扑上前,垫在下面。
饶是如此,池韫也被跌了个晕头转向。
马上骑士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勒住了马,但他稳不住身形,摔了出去。
不过,他摔得不重,立刻爬起来,怒气冲冲过来找麻烦。
“叫你们让开没听到吗?害小爷摔跤,真是找死……”
车夫连忙赶过来,喊道:“这位公子!这是我们袁府的客人,真是对不住了,还请……”
然而,这人已经掀起了马车帘子,看到了里头坐的主仆。
声音忽然停住了。
身穿骑装的年轻男人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后伸手揉眼睛。
“青天白日的,眼花了?”他自言自语。
他当然没有眼花,因为里面的人出来了。
“小姐,你还好吧?有没有伤到哪里?”絮儿紧张地问。
池韫摇头:“无妨。”
车夫上来道歉:“这位公子,您的马太快了,我们避让不及,真是对不住。小的是袁相爷府上的,若有冒犯之处,定然禀报主人,上门致歉。”
这车夫十分老道,先点明己方并无过错,再点出门第,姿态放得低,可一点错也没认。
一般人听到袁相爷的名号,多半会拍拍屁股走人。
本来就不占理,难道还去讹一位相爷?
然而这位,不是一般人。
“原来是袁相爷府上的?是袁家小姐吗?真没想到,袁相爷还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小姐。”
车夫一看不好,连忙挡过来:“公子,若是无事的话,小的就先送小姐回去了。”
连袁府小姐都敢调戏,他半点也不敢点明池韫的身份了。
“别急着走啊!袁小姐,我叫姚谊,家住康王府……”
车夫脸色大变。
竟然是康王府的小王爷!
完了完了,康王府的人,抬出袁家的名号也不管用。要是池大小姐出什么事,他怎么向少夫人交待?
这位王府公子看都没看他,只缠着池韫说话。
便在这时,一个冰凉的声音响起。
“国公爷,方才是你闹市纵马?”
康王诸子封国公,这句国公爷,叫的是姚谊。
姚谊愣了下,转头一看,一位年轻官员带着属吏缓缓走近。
这官员穿的青色官服,说明最高只有五品,可姚谊一看到他,脸色就绿了。
“楼晏!这关你什么?”
来人正是楼晏,这里离刑部衙门不远,他才办案归来。
楼晏冷冷道:“我乃刑部郎中,掌刑律之职。闹市纵马,触及刑律,怎么不关我的事?”
姚谊“哈”了一声,叫道:“怎么的,你要参我不成?些许小事,你以为陛下会管?”说着,轻蔑地扫过一眼,“就是会管,也不会管我!”
陛下,可是他亲哥哥呢!
楼晏却道:“国公爷说笑了,陛下日理万机,这等小事,何用参字?您是室室子弟,想来请宗正管束一二,理所应当。”
说到宗正二字,姚谊脸色一变。
现今这位宗正,是英宗皇帝的长兄,康王也要叫一声叔叔。
年纪一大把,喜欢板着脸训人。偏偏辈分太高,谁都压不过。
要真被他盯上了,只能乖乖挨训。
姚谊倒不是怕被训,而是担心他到陛下面前说三道四。到时候陛下碍不过情面,将他禁足怎么办?才回京,他正要好好玩耍呢!
“就你废话多!本公爷一时不小心,不行吗?”
说着,他翻了白眼,从他身边走过:“愣着干什么,母妃还在等我回去用膳呢,走了!”
随从们连忙跟上,牵马的牵马,撑伞的撑伞,排场十足地扬长而去。
赶走了姚谊,楼晏也没过来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转身带着属吏们离开了。
“小姐。”絮儿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楼大人表现得好像不认识她们似的?
池韫没说什么,等马车扶好,那边有小厮过来传信。
她看了两眼,对车夫道:“我想去铺子里看看,一会儿自有家仆来接,你先回吧。”
袁府的车夫为难:“可是……”
池韫含笑:“无妨的,那位国公爷不是已经走了吗?”
车夫只得应声:“是。”
池韫带着絮儿,进了一家点心铺。
伙计领她上了楼,便看到雅间里背身而立的楼晏。
絮儿想跟进去,却被一个小厮叫住:“这位姐姐,请你吃点心。”
一愣神的功夫,门关上了。
……
屋里,池韫笑眯眯:“怎么,生气了?”
楼晏皱了皱眉:“我生什么气?”
池韫一本正经地解释:“这只是个意外,我没招他惹他,你放心。”
楼晏道:“……我没生气。”
“还说没生气,眉头都皱成什么样了。”池韫语重心长,“承认吃醋,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很正常的嘛,你要跟哪家姑娘在一起,哪怕没什么,我也不开心的。”
“……”
池韫打量他两眼,又道:“你怎么这么消瘦?都不吃饭的吗?还是案子太多累到了?给我看看……”
她动作太自然,楼晏一不留神,就被她握住了脉门。
他立刻抽了回去。
但……
池韫轻轻道:“是不是吃了不好的东西?看你的脸色,好像一直病着。”
楼晏什么也没说,过了会儿,才提起另一件事:“听说,袁少夫人有喜了。”
“是啊。”
“现下两支花神签,都验证了。”
“是啊。”
楼晏转头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中签者心想事成,这样的名头传出去,朝芳宫又是皇家的宫观,你就不怕宫里召你去吗?”
池韫轻轻地笑:“这不是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