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五婶发出一声嗤笑,“我说你们两个老东西,要不要点脸了,这都分家了,白纸黑字的写的那么清楚。你们跟老二老三在老屋住,要老大一家净身出户。
人家现在盖房子了,你又跑过来跟人住,你能不能不给靠山屯的父老乡亲丢脸。以后万一要是传出去,咱们这里的姑娘小伙子还怎么说亲呢?”
朱五婶一开始帮着沈瑜,其实就是为了解恨,毕竟季大菊和沈老太没少挑拨她和几个儿媳妇的关系。
不过这些天,她却觉得沈瑜不是一般人。
而且沈瑜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就是因为自己替他说了几句话。但凡有点好东西都不忘给自己送上一点,就从这份心意她也要帮他呀。
沈老太脸色涨红,怒骂道,“你个老货,这和你有啥关系,我自己的儿子我想咋样就咋样,你管得着吗?”
而这个时候苏大娘和张大娘也过来了。
都面带嘲笑的看着这两个人。
“沈老太,你这是给儿子送行李来了吗?可住新房哪有送这旧的呀,人都是送新的。”
“对呀,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要这么没良心呢,老大一家给你们卖命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这人家现在乔迁新居,咋说你也得割几斤肉提过来啊,拿个破行李卷干啥呀?不够丢人现眼的,洗没洗呀?怎么闻着一股臭味儿呢?”
苏大娘说话向来不客气。
她虽然有自己的私心,不希望这个沈老太搅和沈瑜家的日子,因为现在青山和娟子关系越来越好,而沈瑜几乎是点头默认了,她满心欢喜,就等着沈瑜和陈丽上门来提亲,这老太太要住进来,那娟子进来哪还有好日子过?
但是她更多的是对沈老头以及沈老太的厌恶,还有这沈瑜得来不易的安静日子,可不能被这两个老东西给影响了。
沈瑜不方便说的话,她来说。
没有想到沈瑜竟然接过了两个人手里的行李卷,笑着说道,“爹娘,我其实给你们准备了屋子,走,我带你们去看看。”
然后对苏大娘和张大娘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这两人似乎明白了一些,苏大娘反应快,拉着朱五婶就转身去忙别的了。
沈瑜又对其他的人说,“感谢父老乡亲来帮忙,今天中午备好了饭菜,一会大家一定要吃个够啊。”
这话大家爱听,因为此时已经闻到了厨房里炖鱼的香味。
饭菜硬,厨艺好,吃了就跟过年一样。
沈佳文虽然聪慧,可也没猜透沈瑜想做什么,但他对父亲很信任,他连忙招呼了大家开始忙了起来。
搬家本来就是这样,越热闹才意味着日子越红火。
而这个时候,沈瑜已经带着沈老头还有沈老太进了最大的那间卧室,然后将两个行李卷放在炕上。
这时候也没人跟上来。
毕竟这样的热闹不能来看,而且有的人也挺失望的,这沈瑜最终还是将这两个搅家的老头老太太给整了进来,有的人想,这以后沈瑜家的日子可有热闹看了。
而在远处观望的沈海,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爹娘竟这么顺利的进了新房子,他和三弟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进去。
这和提前商量的不一样了,他们是想大闹一场的,将他们这个乔迁之喜给搅黄了。
沈老头和沈老太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沈老头他还没出马呢,沈瑜就乐呵呵的将他们请了进来,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瑜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口。
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浑身似乎带着一丝说不明的意味。
眼底里无声的染上一片冰寒。
他犀利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沈老头和沈老太,不等他们两个说话,他开口问道,“爹,娘,你们两个照过镜子吗?”
沈老头眼睛一瞪,心里忽然生起不安的感觉。
他咬着牙强撑着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说我们不自量力吗?我们是你的亲爹亲娘,你盖新房子不让我来住,你就是大不孝,说到哪里去,你也不占理,况且不是你把我们请进来的吗?不是你说给我们安排好房子的吗?”
沈瑜点点头,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沈老太,一字一句道,“你们应该是照过镜子,可就算是没照过镜子也应该知道,我和你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
沈老太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气从脚底下蹿上去。
本来感觉有点热的屋子,忽然觉得好像一下子温度低了下去。
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前段时间沈瑜的样子。
这有半个多月没见,她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是这样面色平静,喜怒不形于色的沈瑜和老家主的影子又重合在一起。
沈老太的眼底一片惊惶。
沈瑜其实做了两手打算,如果彼此相安无事,暂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吧。
他都四十多岁了,有儿有女,日子过得清贫,家里的钱,其实都是小溪和两个儿子赚来的,他几乎身无分文,还在大队欠下了不少钱。
这陈年往事如果没人愿意开口,谁又能说的清楚。
万一沈老太说的是假的,他又该如何?
可如果这两个人一定要将他逼的没有路走的话,他也不会就这么过去的。
自分家那天,怀疑的种子早已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枝丫末节呢?
联系起来这么多年的事情,又想起来从小到大的经历,他从沈老头和沈老太身上没有感觉到一点父爱和母爱。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什么事情总是有个理由的。
如果他是个女孩也就罢了,毕竟重男轻女处处皆在,可他是长子,从小到大都是给他们争气的那类型,也一手带大了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几乎以羸弱之躯就挑起了家里的担子。
试问,像他这样的孩子,没有理由得不到父母的疼爱。
可是没有!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反复想起来的,都是这两个人对他的恨意。
而这恨意是从哪里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