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再次见到了那个少年，他已不是那身白衣。

黑衣的少年坐得笔直，在这寂静的宫殿内无声地吃着糕点。

殿内的人看着师父，而他们看着他。

她突然发现他身上没有了那层迷雾，却萦绕着杀气。

而不像，那个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火锅的公子哥儿。

他就算在吃着糕点，也是一派军人作风，没有了当初的慵懒，却很是赏心悦目。

他没有抬头，却让她感觉他的眼睛一直落在他们的身上。

“扶琼幕城暮雪见过大玄陛下！”

他们是真正的使臣，自然该认真行礼，大玄陛下也如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客气，礼节上没有半分差错。

客套几句，谁又能当真？

谁都知道今日的主角是那两位，他们不过是看客罢了。

“扶琼，韩高。”韩高亮明了身份，神将的骄傲让他不允许他向任何人行礼，这个礼是看向那个少年的。

于是黑衣少年终于放下了糕点。

他慢慢走下高台，却让人看见有风雪从他身边飘过，有一位神明走向人间。

孤独的道路上，他一人前行，少年黑衣如墨，点缀了时光。

暮雪看见少年丰神如玉，眉目似海，按动了她的心弦。

不愧是那位最有名的公主喜欢的少年。

“大玄，叶长青。”

少年的声音从大殿慢慢传了出去，传遍整座京城。

欢呼声从宫门前响起，回应着少年，那是他们的将军。

桃雪听着红了眼睛，她那样聪明的人怎么猜不到，更何况，她真的很喜欢那个少年。

那些年她一直都在打听着少年，却无人听过白尘青这个名字，他仿佛消失在了岁月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可是她一直记得那么一天，有一个少年，给她指了一条路，为她在黑暗里点亮了一盏孤灯。

后来她看见阿飏公主对少年笑着，于是她将年少遇见的那个人埋在了心底。

她做了最尽职的影子，坠入黑暗却始终守卫着光明。

她的身上有很多疤，那是她过往岁月的见证，也是他的骄傲。

战争结束时，她放弃留在军队，悄悄回了京城。

那一年，她二十一岁，是京城里有名的老姑娘。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去了何处，也没人知道她的功勋，只知道她也曾是个军人。

依着父亲的身份，有很多人拎着礼物上门提亲，可她一个也不喜欢，于是她又去了书院，做了教习。

那一天，老院长交给她一个任务。

她带着食盒一个人走向那座小院，推开门时见到了心底的少年。

那天的风有些冷，吹红了她的脸，也吹动了她的心，她看见了带来了春天的少年。

他是存在的，不是她年少的梦。

对于其他玄甲军的将士来说，叶长青这个名字从八年前从玄甲军开始流传。

可始终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站在玄甲军的身后，

他们看见过苍鹰在他们的头顶飞过，听见过马蹄声在身边奔驰，也收到过加急送来的任务。

没有见过那个人的模样，却始终感到有那么一个人陪在他们身边为他们谋划着一切。

他们听到新的神将诞生时，又听到那个名字，他们觉得本该如此。

叶长青早已不止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他是他们的信仰。

有人曾对他们说哪里有叶长青这个人的存在啊，那是上面给他们立下的神，要不然他怎么从来不露面？

可在他们心里，他就是神！

他们或许是已经退役了，做了个普通人，是妻子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是大玄的子民，他们已经不是军人了。

但今天他们还是想来看看他们的将军，他们想要要证明是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

那个名字从大殿内传出来的时候，他们看向身边的同袍，激动地欢呼着。

你看，他是存在的！

有那么一个人，一直都存在。

韩高听着殿外的欢呼，有些恍惚。

他也曾接受过这样的欢呼，可这里不是他的故土，这里没有他的百姓。

他跨过山海来到这陌生的地方，想要为他守护的百姓争得最后一次努力。

神将若非灭国之战，都不得出手，他们代表的早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

若是哪方私自出手，所有国家都可以围而攻之。

而两国神将若是交手，主动开启密战的神将赢了可以要求败方守护自己的国家，他国要是攻击赢方的国家，败方必须出兵共同抗敌，时间为一百年。

若是输了，另一方可以将主动求战的那一方直接纳为附属国，若是败方不同意，可以直接灭国屠城，不会违反任何规定。

他们是最大胆的赌徒，国家不过是他们赌桌上的筹码。

三百年内已经没有神将开启密战了，这筹码太大，也不是他们能付的起的。

“虽然早已经知道结果，可我还是想和你比一场。”

韩高不行，他老了，老的快死了。

若是有机会踏入先天，还有机会再守护他的国家，可哪有那么容易？

于是他带着幕城和暮雪千里迢迢来到大玄，主动开启密战，他要争那最后的生机。

这次比试的结果所有人心里都有数，他赢不了，输了扶琼成为大玄的附属国，虽也是灭国，但百姓们可以保得一条命。

赢了扶琼至少和平百年，或许可以撑到下一位神将的出现。

他守护了扶琼百年，从扶琼濒临灭亡，又到看到她渐渐强大，再到可能随着他的死亡而灭亡。

他累了，他守护不了这个国家，但至少要护住一直把他看作神明的百姓。

“你确定？”

白尘青看着这个老人，他的心已经死了，现在就是一具腐朽的躯壳带着最后的希望活在世间，等到最后的事完结，怕是会直接化为飞灰。

“老夫小心翼翼活了一百六十三载，最后做一回赌徒，输便输了，无怨无悔。”

“扶琼，韩高，入局。”

韩高割破手掌，染红了自己的神将令，最后他也是笑着的。

“大玄，叶长青，入局。”

白尘青同样割破手掌染红了神将令，一道白光过后两人消失在了大殿中，只留下两块令牌在大殿上空盘旋着。

今日韩高就算赢了，等他死后，大玄又怎么容忍扶琼出现新的神将。

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扶琼都算是灭国了。

不然大玄凭什么接下你的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