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次可真威风啊！我可听说一道军牌把西营从上扒到下，没人敢多说一句话！”阿飏用热水灌了满满一壶陶壶，仔细用棉布做了厚厚的套子给套上然后才递给了那个人:“这回是给他们都敲了警钟，以后若还有人敢那么做，太子哥哥，不，元帅说了，直接一营拉出去都砍了！”

白尘青接了过去，暖暖已经被冻僵的手，夜里太凉，阿飏来的时候发现他连笔都抓不起来了，才给他想了这么个法子。

“药还是记得喝，听说你上次夜里身上沾了湿泥，寒气重，别病了，秦风给你端药去了，老堂主叮嘱过了，得看着你喝了，别想着倒掉。”

这人不怕疼偏偏怕喝药，准确是怕老堂主开的药，每次喝药眉头皱得跟花儿一样，说怕他倒掉也是开玩笑，即使眉头再皱的离谱也是埋头往下咽，不会说一句话，就是可能喝一半吐一半。

药材一般较少，平日若是谁生个小病都舍不得用，都是留给重伤员的，这人就不行，比女孩子还弱，生起病来怪吓人的，她见过的便有一次直接咳嗽咳哑了，过了好几天才能发声。

“你这墨怎么也冻住了？这天可真是越来越冷了！”阿飏看着砚台中已经被冻住的墨，也有着头疼，原本生了炭盆，偏偏烟大得很，眼睛容易给熏着，这人眼睛本来就不咋样了，瞎了可不好弄，只好给撤了。

很少见人怕冷，军营里又都过的糙，没人想过这个问题，炭都是火头军烧剩下的，下次去买些好点的炭来，应该就没烟了。

原本想问他怎么不用炭笔，才发现他这帐里没了，索性自己的军帐离得不远，便冲回了自己的军帐。

等她把自己军帐里的炭笔都抱着来了后，发现秦风也回来了。

“秦风，他这儿的炭笔没了，明日你去领些。”

“是。”

“你把药喝了，我先回去了。”阿飏终于说完了，于是满意地走了，不知道身后的两人悄悄松了口气。

秦风是感觉每次公主殿下来都能发现些问题，显得他这个亲兵队长就像个废物，明明他才是亲兵好吧？

完了，他已经彻底把自己代入亲兵的角色了，他可是要做大将军的人好啊？

白尘青则是搞不懂一个女孩子怎么和老堂主一样的唠叨，但又和老堂主有点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

转眼就看见一碗黑乎乎的药凑到了他面前，真的，想吐……

喝了药胃有些难受，但身子暖了，脑子也清楚些了。

羊尾城的消息是从西营给他带回来的，没想到问题最后就出在西营，那个影子折了，发现点蛛丝马迹的路上就被甄主簿灭口了。

彻查的路有些长，鹰眼这几天都在各大营之间传递消息，同时也带回来了很多消息，让他有些头疼。

到处都有漏洞，大玄以前和平了太久，蛛网也从来没有动用过，在他接手前作用非常小，甚至一度沦落到靠卖地图给工部过日子的悲惨日子。

在他接手后，拓展太快也成了问题，大多数人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完全的野路子，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折损了很多人。

蛛网过往的负责人都是皇室，自己衣食无忧就没有考虑过这么一张庞大的情报网的经营，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场战争让蛛网重新动了起来，也导致了这张延续上百年的情报网有的地方失去了灵动性。

以前的蛛网只有影子、鹰眼和丘八三个部门，他重新设立了判官这一支，主要目的也不是清剿叛徒，而且为了修补有破损的情报网。

判官的选拔更为严谨，名单全部被锁在了密库里，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得见天日，而密库的钥匙在他的手里，这才是他目前得到的最大的权力！

他见过了惨案，就再不肯看见，那是他作为军人的底线，保护百姓是天职，不管旁人怎么想，这是贯穿了他整个记忆的誓言。

虽然一路走来见过太多凉薄，但他在这里得到了信任，他就不能辜负那份信任。

凌云悄悄溜进了大帐，一只雄鹰却学会了在地上行走，那双同样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的是智慧，鹰王又岂是浪得虚名，虽然它很肥。

白尘青将纸条塞进小竹筒里绑在凌云的脚上，它很少送信，但能让它送出的信息绝不简单。

凌云走了，他觉得他有些累了，于是打算去睡了。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秦风又没有叫他。

他会去给老堂主帮忙，他嫌他手笨，只叫他帮忙碾药。

老堂主对他的病人又耐心又暴躁，这些伤员喝着最有效的药，挨着最狠的骂，他就见一个小兵偷偷红了眼。

他起身走到那个小兵身边，这人看起来不过十六岁，应该是军中最年轻得了，在这个年纪他还在和院中的小伙伴一起训练，这个小兵却已经走上了战场。

他的右手没了，以后应该都上不了战场了，也挺好的。

“糖？”小兵看着陌生的战友递过来一块青梅糖，抬头才发现是总在帐内帮忙的那个人，大家都说他是个小哑巴。

小兵用仅剩的左手接过了糖，放在嘴里的那一刻眼泪唰的掉了下来。

“真酸！”

小兵见少年盯着他，嘴巴一撇，说道。

糖的确是酸的，但他也没有吃过甜的糖，他是家中长子，什么都给弟弟妹妹了，从军后玄甲军的东西都很好，却唯独没有糖。

过节时爹娘会去买一块糖，给弟弟妹妹舔一下，他不好意思，所以没有吃过。

玄甲军的军饷很高，他第一次把军饷寄回去的时候便带信给爹娘让爹娘买五块糖，爹娘和弟弟妹妹各一块，剩下那块等着他回家。

刚才老堂主对他说他残废了，他得退伍了，那么他就没有军饷了，可能以后都买不了糖了，这个人却突然给了他一块糖。

小哑巴走了后，身边的胡大哥告诉他玄甲军伤残退役士卒都会由各州县供养，每月都有一定的抚恤金，阵亡战士的抚恤金也会每月送到家里的，不知道他哭啥。

“胡大哥，我们那县太爷坏的很，他一定不肯给我的！”

“他敢？我们是谁？我们天下第一军，就算退伍了死了，咱们也是玄甲军的人，他敢贪，将军们能放过他？”

胡大哥双腿都没了，家里也就只剩他一人，小兵觉得他大概是比自己惨的。

外面传来鹰鸣的时候，小兵大概知道了胡大哥的信心来自哪里了，再看看身边的战友，即使再痛，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的。

他怎么能不信任身边的人呢？他们可是玄甲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