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尘青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叫白尘青。
那时那个人还是个小孩,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和人交流,任凭他的父母怎么逗他,他都不肯笑,他很聪明,却与那个世界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大院,有很多孩子,大家的父母都穿着同样的衣服,可没有一个孩子和他一样。
那些叔叔阿姨很喜欢他,总是在闲暇时来抱他跟他说话,眼睛里闪着面对自己的孩子时不一样的光,后来他知道那是同情。
院子里的孩子们虽然都比他小,却总是照顾着他,出去就跟人说:“这是我大哥!谁敢欺负我大哥!”
那个男人在看着自己时,眼睛里的是愧疚,而女人总是抱着自己哭。
他想对他们笑,却笑不出来,很快又沉入自己的世界。
再后来他听见人说他是个有病的孩子,劝男人和女人再要一个,将来也可以照顾他,可男人和女人都只是看着他微笑着摇头。
他喜欢待在角落里,看着院里的孩子们肆意的奔跑,像守护者自己领地的孤狼。
直到有一天院子里的一个孩子被另一个院子里的大哥打了。
孩子们说他是大哥,男人和女人说大哥得有大哥的样子,然后他一个人走到了另一个院子,那是他第一次一个人走出那片天地,一拳头把那个大哥打晕了,然后说:“我,是,他们,大哥。我,来。”
也许那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天的院子很热闹,两个院子里都围着他,男人看着他哭,女人抱着她哭,孩子们在自己父母的巴掌下哭,包括另一个院子的孩子。
他的领地扩大了,另一个院子里的孩子也叫他大哥,他向他们点头,他们便一直叫他大哥,实在有些吵。
孩子们在父母闲暇的教导下练拳,跑操,他在角落里看着,有孩子冲上来,拳头在他眼前挥舞,惹得他烦了,然后被他一拳头打晕。
孩子们渐渐长成少年,他还是在角落里,少年们还是喜欢在他面前挥舞拳头的游戏,还是一拳头的事。
有穿着和院子里大人一样衣服的人来了,院子里的孩子排着队接受检查,他也去了。
那些人不同意,男人弯下了腰。
男人说他总该出去看看。
有一个人和男人提了个要求,要是他能把他打趴下,就答应带他试试。
男人和院子里的叔叔阿姨都不想让他试了,可他想试试。
那是第一个他没有一拳头就能打晕的人,那个人速度很快,力气也比少年们的力气大,他的嘴角甚至被打了一拳,身上也沾满了灰,他愣了,歪着头看着那个人。
“小子,别发愣啊?就你这样还想参军?”
参军?他看向男人,男人点了点头,院子里的少年们一起点头。
可突然那个人一拳挥向了男人,谁也没想到,男人也没有想到,然后他冲了过去,如以往一般,一拳打晕了那个人。
男人在他第一次打晕人的时候说过,他得控制力度,不能随意伤人,院子里的少年们挨上一拳十分钟就能醒来,可这个人打男人,他决定让他一个小时才能醒来!
毕竟,院子里的少年都挨过他的揍,包括长的好看一点的,男人他都没有揍过,那个人凭什么揍!
可他失算了,那个人十分钟就醒过来了,只不过脑袋上起了个大包,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
他被带离了小院,那个贯穿他记忆的地方,离开了被他一直揍的少年们。
新的地方很大,人很多,他端上了叫枪的武器,那玩意儿很好使,但有些时候还是拳头好使。
这里的人天天打架,打输的人慢慢离开,人也越来越少。
他不和他们打架,那个人大家都叫他大队长,他也这么叫。
大队长说他是特招,不要和人天天打架,要好好学学枪怎么用。
他答应了,可大队长也说了,若是有人找他打架,还是不要怂,怂就是丢脸。
也有人问过他为什么不用参加考核,大队长说他能把我给撂趴下了,你能吗?
他们不说话了,可大队长很小气,叫他把他们全打晕了,包括女孩子,大家说大队长三十好几还单身不是没有理由的。
也有一群人不用天天打架,他们比打架的人厉害,他们说他们是正式队员,和他一样。
“小白子,咱们打一架怎么样?”
“好。”
“小白子,来,比比枪法。”
……
后来大队长给他们派了任务,还给他去了代号,叫常青树。
男人给他说过他是尘埃里的常青树,虽然惹上了灰尘,也永远都是青色的。
大家都叫他不要紧张,可他真的不紧张。
可突然出事了,班长告诉他有叛徒,让他赶紧逃,回去向大队长报告。
可小庄死了,他看见他的脑袋上有枪打出来的洞,还有血在流,他的眼睛也没有闭上。
他不想走了,大队长说大家都是兄弟,兄弟牺牲了要给兄弟报仇。
班长他一拳就能打晕,然后他把班长藏在了一个树洞里,去报仇。
他回去的时候大队长正在骂人,大家在给小庄开追悼会。
腿有些疼,身上也疼,大队长说了枪不能丢,所以他把枪拖回来了,可他走到门口就不想走了,还有些想睡觉。
他看来大队长和大家的眼睛红了,他们抱着他,可他只想睡觉,他们再怎么喊,他都想睡觉。
睡醒后大队长骂他了,说他是不服从指挥,可大队长不是说兄弟牺牲了就要给兄弟报仇吗?
后来又来了一批人,大队长说他们当中有人以后将会是他的队友,和小庄班长一样。
有个人在那一批人中算是很厉害,老狼说那是个刺头,让他去打他,说那个人说他是傻子。
嗯,一拳头。
女人说过他不是傻子,男人说谁要是叫他傻子就打他,他给他兜着。
他只是有病,一种很聪明的病,却不是傻子。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他不回家了,院子里的少年们也有了自己的家。
他就住在了基地,有很多人叫他班长,大队长笑他这个班长肯定要当到老了,他说没事,守着小崽子们也挺好的。
他是基地里的常青树,就扎根在那里,那是男人送他去的。
可他的根还是没有扎牢,后来出了件事儿,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大队长叫他小心,醒来的时候,他就在青山村了。
醒来的时候,天正在下雪,也没有看见大队长他们,他躺在一堆尸体中,血模糊了他的眼睛,只觉得有些冷。
再看看小小的手,找找也没有看见自己的枪,他瘪了瘪嘴,想哭,还是没有哭,他从来没有哭过。
女人总是哭,他却觉得不值得,后来女人走了,他只是很难过,难过得睡了一觉,吓了男人一跳。
男人说他的女人应该他来抱着哭,而不是该他这个孩子来,他说好。
男人还说希望有一天他能找到那个他舍得为她哭的人。
后来啊,他哭了,可是为什么她不给她擦一擦眼泪呢?(未完待续)